还是那些人,有滋有味的拥挤,在车与车的空隙里蛇行。开车的骂走路的,走路的骂开车的,骑自行车的大摇大摆,既没人眼红,也没人谩骂,倒生出些许寂寞,所以闷头踏车,一声不吭。邮政报刊亭浑身发绿,屋顶更似绿色大盖帽,大大小小的报纸期刊陈列有序,从不混乱。摊主那张黝黑的脸,已经从苦难中升华出某种乐观,殷勤的笑容没有一丝职业味道。《东方新报》总在最显眼处,通常十点以前,就宣告售磬。摊主说“卖完啦”,带几分炫耀,证明自己生意兴隆。买主带着懊丧,十分无奈的挑份本地的晚报,好比上饭馆点菜,想吃的菜没货,只得随便点一个凑合了。
朱妙站在自家阳台,看物欲横流,繁华闹市,也觉一览众山小,心态与平时挤在人群中大不一样。平日里那些事都落到脚下去了,看起来较为清楚。比如方东树,他或者开车经过,从这个会场转到另一个会场,也许朝三米六公寓瞄了一眼,也许压根儿没有闲心,正在捣腾一肚子的苦水。他开车从来不急,从不辱骂霸道的行人和抢行的车,又正值夹缝求生的时间,更是没有脾气。朱妙对方东树从抱希望到抱侥幸,再从抱侥幸到抱失落,现在满心满怀都是对生命的怨。从前还能确保情人位置,如今连个情人的位置都赶不上了,这种大幅度的下滑,对朱妙是一种极限挑战。当方东树的情人,原本已与她当初的不再找中年男人,尤其是已婚中年男人的宏愿相悖,说服自己再搞一次地下情,不料已是座无虚席,且周遭荷枪实弹,戒备森严,冒着生命危险也抢不到有利地形。若是正常人,还有道理可讲,偏偏是个精神病的后代,一个随时都有可能精神失常在大街上裸奔的女人,在她虎口夺食,小命难保不说,若毁方东树一生,就很难逃良心谴责。当然方东树他自毁人生,别人也爱莫能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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