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星期一,刘元垂头丧气地从铁门里走出来,陈启明坐在那里抽烟,一看见他就傻了,嘴巴大张,双眼浑圆,烟头啪地掉到地上。
以前的刘元从来都是亮晶晶的,西装笔挺,衬衫雪白,皮鞋亮得可以当镜子用,而现在从收容站走出来的这个家伙,看起来就像个衰神,破烂烂的T恤衫,脏得辨不出颜色的大短裤,一只脚肿得像馒头一样,勉强趿拉着一双旧拖鞋,如果腰里再扎上一根草绳,活脱脱就是个叫花子。
刘元被关了整整七天,战略转移三次,先进派出所,再进收容所,最后像死鱼一样被装上货车,直接运送到樟木头。那是他一生中最屈辱的日子,五年之后,再谈起往事,学佛之人刘元依然愤愤不平,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进收容所的第一天就挨了一顿打,打他的是个叫阿宝的收容员。
那是个狭窄拥挤的监狱,蹲满了穷人、乞丐和下等妓女,挤满了忧愁的脸和凄惨的哭声,每个人都散发着牲口、货物和尸体的臭味。阿宝大概是心情不好,从院子那头走过来,一路上骂骂咧咧的,看谁不顺眼就踹谁一脚,把刘元身边一个干巴巴的老头踹得仰面朝天,半天都爬不起来,又不敢叫唤,嘴使劲地瘪着,看着看着就要哭出来,刘元心中不忍,伸手将他扶了起来,还替他拍了两下身上的土,刚要蹲回原位,听到身后一声厉喝:“你!站起来!”
在一群哭哭啼啼的乞丐和妓女中间,刘元笔直地站起来,高高的铁丝网上挂着一轮嫩黄的月亮,每一个卑微的生灵都沐浴着它神圣的光辉。
阿宝杀气腾腾地走过来,劈面就是一掌,说让你他妈多管闲事,刘元晃了一下,脸上火辣辣地疼,腮帮子突突地跳,两眼死死地瞪着他。阿宝迎面又是一拳,说你还敢瞪我,你再瞪我!刘元的鼻子破了,眼前金星乱冒,身子一歪,扑通坐到地上,鲜血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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