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
侵云携我返去拜望阿爹。
侵云戴顶粉青毡笠,身上穿白纻丝两上领直袍,扎了青绢压腰,正俯身扎上青白间道行缠绞脚。
徐徐风来,扬起他的袍角绦带,我看得呆了,手里收拾着小木盒停了下来也不知。侵云取过素白香棉将长剑裹起,一瞥见我望他的模样,竟然笑了一小笑,右颊上浮出一个酒窝来。我大吃一惊——
“你有酒窝呀!”
“嗯。”侵云淡淡应一声,把裹好的长剑系到背上,胸前绕过一道双股鸦青绦。“好走了。”他看我一眼,加一句:“簪子。”
我探了探髻上,原来簪子斜了。我今天特意插了那支朱漆莲蓬头簪,要在路过大树头的时候让妈妈看看。妈妈看过了再摘下,阿爹不会知道的。
这是一个多月以来,他头一次为我的打扮开口说话。我心里乐意,又把小木盒里的镜翻过来照看头脸。
侵云皱起眉头——
“快点。”
我们分骑了两乘马,他的马行前些,手上挽住我坐骑的缰。往阿爹的城行去。晨雾正浓,青笠白衣的他直直坐在马上,看看就要随着他的白马一起透明了,随着晨雾往四方散去。
路上他没有再说话,我东指西望地问他,都不答,我也就不再撩他了。只马儿蹶了一记时,我“啊呦”了一声,他才回过脸来,看看没事,竟又对我笑了笑,才又朝前看路。可是我再“啊呦”,他便不理睬了。
他半日间倒笑了两回。也不知是不是路人皆与他拜揖招呼,心下得意么?
走出城外,侵云便开始催蹄,路陡些时,便退几步与我的马儿并着走,想是怕我摔下马去。走了一段颠簸石子路时,我正盘算着找个地点掉下马,诳他来扶我,他却下了马,牵住两匹马的缰绳,缓缓行过那段石路。我看马走得这样慢,跌了必然是白跌,倘若只赚到他伸马鞭搭扶我站起,我气也气死。看这路面石子虽小,锋棱却多,莫要跌个额破衣脏,反惹他嫌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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