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光
1.
2017年的冬天过得太快,送走姑姑,也没能在家陪奶奶久一点,转眼就要离开四川,回北京继续念书。
离家前,去老陈家待了几日,和叔叔阿姨道别。
我们一个飞往北京,一个要飞去印尼,一别大概要一年半载。
去机场那天,他起了个大早,开车送我。早餐是元宵,他说这样够圆满。他不让我坐副驾驶座,让我在后座上打个盹补觉。半路我醒过来,侧卧在后座上抬头看,才发现他频频从后视镜里看我。
目光交汇的那一刻,他笑得很温柔。
“再睡一会儿,还没到。”他在清晨的日光里对我说。
我勾唇笑,懒洋洋地望着他。
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2.
机场里人来人往,他把我送到安检口。
我正要往前走,他却忽然一把将我拉了回去。我正茫然抬头,就被他抱住。
“……”
大概是性格使然,但凡在公众场合稍微亲密一点,我都会不好意思。
所以我有点窘。
他仿佛知道我的情绪,仍旧抱着我,嘴上却说:“都老夫老妻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嘀咕:“我脸皮薄,不像你,厚得像城墙。”
他笑起来,身体的颤动传染了我,我也不自觉地跟着他一起笑起来。
他这才微微松手,低下头看我,弹了弹我的脑门。
“到了那边也要这么笑。”
“这么笑?怎么笑?”
“傻笑,没心没肺地笑,好像天塌下来也可以一直笑。”
“神经病,天塌下来了我跑都来不及,还笑个屁哦!”
他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你这么矮,天塌下来也有北方大高个儿给你顶着,压不着你。”
“……”
3.
嘲笑我的身高?
我翻了个白眼,转身要走,又被他抓住了手。
他说:“还有我。”
“嗯?”
“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告诉我,我来帮你顶住。”
虽然很感动,但现实却是——
“大哥,你在印尼哎,我有什么事情,隔着大老远的,你怎么帮我顶住?”
他眨眼:“人没回来,心在你这儿。遇事想一想我,你就有主心骨了。”
呸,真自恋!
4.
和他挥别后,我站在长长的队伍里,一边低头玩手机一边往前挪。
几分钟后,我忽然有种预感,转头朝大厅望去。
果不其然,那个老早就说走了的人并没有离开,仍旧一动不动地站在人潮里看着我。我朝他挥手,用嘴型说:“快回去补个觉吧!”
他逆着光,说了什么我看不清。
几秒钟后,手机震动了一下,我低头看,是他发来的信息。
他说:“再站一会儿,再多看两眼。”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眼圈都红了。
送别什么的,真的是相识以来最让人讨厌的事情了,没有之一。
5.
上飞机后,我发信息给他:马上要关机了。
他回复:好的,一路平安,到了告诉我。
我:好。
我长按关机键,准备收起手机。
就在屏幕黑掉的前一秒,对话框里多出一行字:我爱你。
我也爱你。我在心里默默说。
6.
在北京度过一整个春天,我去了很多地方。
室友和同学陪着我,郊游踏春,逛街游玩,吃吃喝喝,仿佛要把所有的失望和伤心都留在那个寒冬。
烟花三月下江南,我们坐乌篷船在春光明媚里游荡。
温暖五月去上海,把未泯的童心都挥霍在迪士尼。
我拍了很多照片,将疯狂的、慵懒的、舒畅的、欢快的瞬间都定格在相机里,发给老陈。
他话不多,只在看完照片后寥寥数语点评一下。
“胖了。”
“景不错。”
“P得好。”
我发过去无数愤怒的表情,他才慢悠悠地笑着发来语音:“看你笑这么开心,我就放心了。”
7.
5月20日那天,我收到快遞小哥打来的电话。
我熬夜写稿一宿,正在床上睡大头觉,莫名其妙被叫下了楼。
顶着鸡窝头,拉扯着随手套上的衣服,我睡眼惺忪地走出宿舍楼,从快递小哥手里接过两个黑色大盒子。盒子很精致,把手上还镶刻着繁复的花纹,大小差不多刚好能装下两把小提琴。
室友都在寝室里,见我拎着盒子回来,问我:“又网购了什么玩意儿?”
我一头雾水地拆开来看。
嗬,满满两大盒红玫瑰!
我蹲在那儿发呆,片刻后拿过手机,问老陈:多少钱一束?
他发来点点点。
下一句是:你真是很不解风情,开口就问价格。
我不死心,看了看卡片上的品牌,淘宝一下,瞬间被价格惊呆,痛心疾首地拨通他的电话:“下次不要买花了,行行好,把钱打给我,成吗?”
“啪”的一声,某人挂断了我的电话。
8.
晚上,跟老陈约好睡前聊五毛钱的天。
十二点到了,我问他:睡了吗?
他说:马上。
我以为他让我等等,马上就来,于是一口气等到十二点半。
他居然还没来?
我弱弱地发了条信息过去:好没好?
他没回。
我等到一点,实在熬不住了,发消息:我困了,先睡了。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我看见他的回复:我说马上,是说我马上就睡了,不是马上就来跟你聊天……
我:……
是真蠢。
9.
2017年夏天,我们又一次过分隔两地的七夕节。
他送我的礼物依然是他偏爱的Roseonly,一条项链,造型很别致,珍珠与贝母相互偎依。但我总觉得珍珠老气,是上了年纪的人戴的。
他问我:“好看吗?”
我说:“一般般。”
怕他灰心,我又加上一句:“不过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他笑了笑,才说:“那两个小东西偎依在一起,代表从父母的掌上明珠,到我生命里的珍宝,从今以后换我来保护你。”
我一时语塞。
再看项链,莫名顺眼起来。
10.
七夕过去的那个凌晨,我们各自躺在四川和印尼的床上,聊了将近一个小时。
直到奶奶打开房门念我:“都十二點半啦,还不睡觉哦?”
我赶紧挂断电话,偷偷摸摸潜入房间,和他发微信消息接着聊。
他平日里忙,而我总昼出夜伏,消息总是断断续续,难得与他一口气聊这么长时间。而我钻进被窝时,屏幕上的消息突然间画风一变,变成了英语。
他说:WhenI come back, wishyou cantakemy name, andwe will be one.
我一怔,手抖起来。
半天才回了一个词:When?
他:Thisyear or next year when I come back. Will you wait for me?
我脸上发烫,慢慢地打字过去:Whenever you propose to me, I will say yes. Always yes.
他说:But I still wish you can tell me in your own way.
我缩在被窝里,黑暗中的屏幕格外刺眼,几乎要把眼泪给逼出来。
我一字一字敲过去:Yes. A thousand yes. When you stand in front me, ask me again.
当你回到我身边时,请再问我一次。
嫁给你,是我期待已久的事。
编辑/夏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