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有话说：前几天早安夏天忽然心血来潮想来找我玩（还真是心血来潮……），于是告别了温暖的广州，来到了寒冷的长沙，见到了传说中美貌仅次于花魁眸眸的我（美貌我虽然在花火组不能排第一，但是我一直相信，我征服世人，靠的是气质，对，气质）。没化妆的缘故，早安夏天居然说我的眼睛比杜海涛的还要小……我的心都碎了，我难道就是因为眼睛小所以没选上花魁吗？不过话说看完这个文章还是蛮感动的，师恩难忘啊！

1．一次充满艰险的旅途

我失明了。

那天正在上体育课，天气晴朗，耀眼的阳光铺洒而下。我站在操场边，抬头盯着太阳，盯久了，眼睛有些眩晕。这时，正在玩跳绳的好朋友黄思琪在远处叫我。

“小熙，过来一起玩吗？”

“嗯。”我低下头，大脑中的眩晕感仍未消失。我迈步朝小伙伴们走过去，没走几步，突然两眼一黑，直接晕倒在地。从那一刻起，光芒仿佛从我的视网膜退潮，世界只剩余一片黑暗。

“小熙，小熙，你还好吗？”

我仿佛身处漆黑冰冷的海底，老师熟悉的声音扯着我浮向水面。我的意识终于回到了现实。我醒了，睁开眼睛：“老师，怎么不开灯？”

眼前依然漆黑一片。

“啊？”老师的声音顿时暗淡下去。他没有答我，而是匆匆走出去。伴随着开门声的终结，四周变得很安静。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连灯都不开？我试着走下床，想找电灯的开关。这屋子实在太暗了，没有一丝光线。我走得战战兢兢，差点撞到柜子。

突然，门被打开了。妈妈的声音飘进来。

“小熙……我的小熙啊。”她带着哭腔，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哭。

“妈妈，开灯好吗？我看不见。”

妈妈没有回答我，只是一直抱着我流眼泪。那天以后我才知道，我的眼睛再也看不见了。

我再也看不见美丽的花朵、蓝天和白云。我的世界失去了所有的色彩，正如一块色彩斑斓的画布，被泼上一层墨汁，从此只是黑。至于我失明的原因，医生说了一堆苦涩难懂的术语，总之，我所知道的就是--我的眼睛无法恢复了。

“小熙，妈妈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眼睛。”妈妈抱着我哭，我也哭了。我知道这代表什么，我从此必须生活在黑暗中，我连自己的眼泪都看不见。那段日子是我人生中最痛苦的阶段，我待在家里，不能去学校。客厅里，妈妈和爸爸商量说把我送去特殊学校。我偷听到他们的谈话，抱着心爱的龙猫公仔哭了。我不想去那种学校，我不想和我的同学和老师分开。可是，我别无选择。

几天后，我的同学来看我。来了很多人，可惜我看不到她们，只能辨认她们的声音。大概为了照顾我低落的心情，她们总是欢声笑语。黄思琪说这个周末，全班要去郊游。听到这儿，我的心情一下子掉入谷底。原本我应该和她们在一起的，现在，只剩我孤独一个人。

看到我流泪，老师和同学们都慌了。

“别哭，别哭。”黄思琪用她的手帕帮我拭去眼泪，“我们一起去。”

“不行。”老师无情地拒绝，“没经过小熙父母的同意，不可以带小熙去郊游的。”

不管同学们怎么求情，老师依旧没有答应。他说必须问过我父母。但是，爸爸妈妈肯定不会让我去的，因为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活泼健康的孩子。我现在失明了，是个残疾人。

“别担心。等那天出发了，我偷偷来接你。”离开时，黄思琪偷偷在我耳边说。

她说到做到。

周末那天，我静静地待着在床上，突然窗台传来黄思琪的声音。

“小熙，过来，我们一起去玩。”此时她趴在窗台，满怀期盼。

“可是……”我十分踌躇。我如果出去，爸爸妈妈会担心的，而且对于我这样看不见的人来说，只有安安静静地待在家里，才是最安全的选择。

“我会带着你的，别怕。”黄思琪说。我心动了，毕竟，我想和同学们一起郊游。

“不会有事的。”黄思琪再次保证，我终于爬下了床。我在黄思琪的指引下，从窗口爬了出去。

我决定留言给父母，不然他们会担心。于是黄思琪替我写了一张字条放在书桌上，我们便高高兴兴手牵手踏上了旅途。我从未想到，这是一次充满艰险的旅途。

我们来到了学校，这时同学们还没有出发，老师不在校车上。黄思琪偷偷把我带上了车，同学们见到我都热情地过来和我说话。被同学们包围着的感觉真好，那份浓浓的孤独就像被水冲淡了。我感动得眼眶都湿润了。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喊了一声：“老师来了。”

如果被老师看到我在车上，他一定会把我送回去的。

“快把小熙藏起来。”同学们立即把我藏在最后的座位下面，并且用书包遮住。幸运的是，老师并没有巡视到后座，他没有发现我。随着校车的启动，我的旅程开始了。

郊游的地方在郊外的大夫山森林公园。校车开了几十分钟才到达目的地。等到下车时，为了不让我被发现，几个女生故意转移老师的注意力，趁着这个空当，黄思琪偷偷把我带下校车，将我带到一边的树林里。

“你就在这里藏着，等一下我来跟你会合。”说完，她就回去集合。

远远地我听见老师说话的声音，他在跟同学们叮嘱注意事项。训话结束后，大家解散了。黄思琪和几个女同学来到了我藏身的树下，老师走开了，所以我们可以尽情地玩。今天真是阳光明媚啊。虽然我看不见阳光，可是我能感受到阳光洒在皮肤上的温度，多么温暖啊。还有森林的清香，阵阵扑鼻。黄思琪摘下一朵小花，递到我跟前。

“香吗？”她问。我点点头，旋即陷入了忧愁中。这是一朵美丽的花儿，可惜我看不见。

其中有一个女生提议去森林里玩，我有些担心，但她们说没关系的，我只好跟着被带过去。

外面的欢声笑语离我们越来越远。黄思琪牵着我的手，越来越进入树林深处。突然，我身边有人尖叫着跳起来：“哇，有蛇！”其他人一下子吓跑开了，我也下意识地向旁边躲开，结果却一脚踩空，整个人滑了下去。

也许下面是悬崖，幸亏我的手胡乱地抓住一根藤蔓，才没掉下去。

“小熙，你没事吧？”等蛇溜走后，黄思琪她们才敢跑回来。看到我的处境，她们十分焦灼不安。先是有人提议把我拉上来，但她们两三个人的力气怎么也拉不起我。

“我们回去找老师吧。”黄思琪很快提议道。

“不要呀。”我很害怕，紧紧地抓住藤蔓，“不要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小熙，不用怕。坚持一会儿，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可是……”

“如果不把老师叫来，我们也拉不起你呀。”

黄思琪说得对，我只得答应她们回去：“你们快点找老师过来救我呀。”

“一定。”

说完这句话，黄思琪她们便离开了。听着她们的脚步声迅速消失，我的心里越发紧张。在这片荒凉的山林中，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林中呼呼的风声，就像野兽的咆哮。我的脚下空空的，不知道下面有多高？如果掉下去，估计会粉身碎骨吧。

过了好一会儿，黄思琪和老师都没有出现。不是说好了马上会回来吗？真让人心急啊！

“有人吗？！”我终于按捺不住，鼓起勇气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空荡荡的森林仿佛吞噬了我的声音般，随即又恢复死寂。

“那个……有人在吗？”我快要哭出来了，好害怕啊。恐惧感像爬虫一样充斥着我的五官，我会在这里死掉吗？人生就这样结束吗？

就在我绝望之际，老师的声音及时地出现。

“你怎么在下面？”他问。

“老师，对不起。”我愧疚地说道，“我不该瞒着你来郊游的。”我真心忏悔，眼泪都流出来了。

老师沉默了一会儿，估计在观察什么。很快，他抓住藤蔓，把我拉了上来。

“跟我走吧。”他牵起我的手。他的手很大，一团温暖包裹着我发抖的小手，这令我感到安心。

“我们是要回家吗？”可是，我们好像是往森林里面走。我问老师，老师说不用担心，他会保护我的。我便没有疑问，继续跟着他走。

走了没多远，我停了下来，身后隐隐约约听到黄思琪喊我的声音。

“老师，是黄思琪。”

“是吗？”老师也竖起耳朵听了一下，说道，“没有呀，是不是你听错了？”是我听错了吗？等我再仔细去听时，黄思琪的声音没再响起来。哦，大概真的是我听错了。

跟着老师，我们行走在一片寂静的森林里。山路很崎岖，老师干脆背我。

“你的眼睛怎么了？”他突然问。

“医生没跟你说吗？”我以为老师知道的。可是他摇摇头：“医生没跟我说。”

我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医生怎么说的，好像是一种病吧。”

“还能治好吗？”老师又问。

“医生说只要能找到人捐献眼角膜，就能治好。”可是这种事情概率太低了。

老师不再说话。

2．老师，对不起

走了很久，老师才停下来休息。他拿出一块面包和一瓶矿泉水给我填饥。我让他吃，他说他不饿。可我知道，他饿得肚子都打鼓了。我的听觉很灵的。

“你吃吧。老师是大人，坚持得住。”老师说着，又拿出手机播放音乐。我们在欢快的音乐声中接着上路了。

“什么时候才能回家？”我一边走一边问老师，周围还是很安静，我们仍在森林里。

“真糟糕，我们好像迷路了。”老师说。

“这可怎么办？”我很着急。

“不用担心，有老师在。”老师始终牵着我的手。我如同茫然的小船，被灯塔指引着。

“听过《安徒生童话》吗？”大概为了消除我的恐惧，老师给我讲起了童话故事。那是有关一个小女孩在森林里走失，然后遇见了一间小木屋，小木屋里住着一个老巫婆。说着，老师突然停下来，他有些紧张地说，“前面有间屋子！”

跟童话里的一模一样，里面会不会也有个巫婆？我紧张地抱住老师。他轻轻地摸摸我的头

：“也许是户好人家，我们可以去歇歇脚。”

“可是……”我显得有些犹豫。

“别怕，有老师在。”听老师这么说，我就安心了。老师会保护我的，这个信念一直在我心中。

我跟着老师来到屋子前。老师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接着嘎吱一声，老师推开了门。这是间空屋子，但屋里不知为何，存放着食物。我问老师为什么会有食物，老师说这或许是山里妖怪的窝，这些食物就是它们留下来了。

我紧张了：“它们会回来吗？”

老师笑了：“不知道，如果它们回来，老师会帮忙赶跑它们的。”有老师这句话，我就安心了。老师把我安置到床上，便开始生火做饭。很快，我便吃到了热乎乎的饭菜。妖怪储存的烤肉真好吃。

我和老师饱餐了一顿。这时大概是夜晚了，空气里渗入一丝凉意。老师把他的外套脱了下来，给我穿。他把我带到屋外，给我分析天上的星星。老师真的好厉害，他能分辨出好多星座。老师说他小时候就喜欢看星星，看星星可以忘却烦恼。他所认识的星星，都是他的老师教他的。

“老师的老师是什么样的人呢？”我问。

老师沉默了一阵，说：“他是一个好老师。”

原来老师小时候很调皮，经常捣乱，做错事。很多老师都对他束手无策，并且放弃了。只有一位老师，孜孜不倦地告诉他：“这样做是不对的。”可是他觉得那位姓李的老师很烦人，很唠叨，一点都不喜欢那位老师。结果那位李老师根本不理会他的感受，还跑到他家里，找他那酗酒的父亲。结果那次，李老师被老师的父亲打伤了。从那以后，李老师终于知道了小时候的老师为什么总是伤痕累累。

说到这里，老师不再说了，似乎有些哽咽：“我们回屋吧。”他一定是想起了自己的老师。我想。

那天半夜，睡得正香的我突然被老师推醒了。

“嘘，别出声。”老师压低声音说。

空气中浮动着危险的气味，我听到屋外似乎有人在靠近的声音。

老师赶紧把我藏到床底下：“千万别出来！”他对我说。

“怎么了？”我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他只匆匆地回答我一句：“是妖怪，它们回来了。”

妖怪？我立即吓得话都不敢说。我的脑海里立即出现妖怪的可怕模样，奶奶给我讲过山里妖怪的故事，她说妖怪是要吃小孩的肉的。虽然妈妈告诉过我那只是老人吓唬小孩的故事，可是我才小学一年级，我当然以为妖怪是真实存在的。

老师离开了床边。我听到妖怪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它们最终推开了门，屋里响起奇怪的低低细语，听不清它们在说什么。我甚至觉得这或许就是妖怪之间的语言。对了，老师呢？我忽然担心起老师的安危，他一个人能对付妖怪吗？

老师，快藏起来！我在心里呐喊，但是我不敢出声，只能遵从老师的吩咐，安安静静地缩在床底下。该死的，我听到妖怪的脚步声向我这边靠近了。

看不到我，看不到我！我在心里紧张地祈祷。

妖怪的脚步蓦然刹住了。

猛地，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嘿嘿，找到你了！”

我吓得心脏都要蹦出来了。可以想象，一个妖怪正俯下脑袋，阴险地注视着躲在床底的我。我被发现了！

“老师！救命！”我情不自禁地大喊起来。就在这时，老师的声音响了起来：“别怕，小熙，我来救你！”

接着听到扑通一声。站在床前的妖怪似乎受到重击，倒了下去，而屋里的另一个妖怪跑了过来。老师和它厮打在一起，我听见撞击和肉搏的声音。接着，那只妖怪也被老师打倒了。老师跑到床底下，把我拉出来：“快跑！”

老师抱着我，疯狂地跑出屋子。不一会儿，那两只妖怪追了出来。它们在身后不远处嚷嚷着要杀掉我们，步伐越来越近，我害怕得直哆嗦。如果让它们追上，我们两个都会死掉。那时从我小小的身躯里居然涌出无比的勇气，我趴在老师的背上说：“老师，放下我吧，你一个人逃！”

老师愣了一下：“傻孩子，老师怎么会扔下你呢？老师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学生而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啊。”

“可是……”

老师不由分说地继续背着我狂奔。夜黑风高，前面路况不明，一不小心，老师脚下一滑，我们两个齐齐滚下了山坡。即便这样，老师还是抱着我，不让我受伤。也正因为这次意外，我们幸运地躲过了妖怪们的追杀。它们找不到我们，悻悻然地回去了。

然而，老师却受伤了，他脚骨折了。

“疼吗？”我急得直想哭，老师却用手轻轻地抚摸我的头发，说：“不疼。”他一定是在撒谎，怎么会不疼呢？

“老师，我们该怎么办？”我抹着眼泪。

老师说：“别急，天就快亮了，等天亮了我们再走。”

于是，我和老师在斜坡下待到天明。我摸着黑帮他找了根拐杖，他拄着它，牵着我的手，我们一步一步地走向森林的出口。走了不知道多久，老师突然松了一口气。

“我们走出来了。”

我们终于走出了森林，我听到了公路上汽车驶过的声音。老师带着我站在路边，截下了一辆车。司机是个好人，他愿意载我们回去城里。

“你们是什么关系？”上车前，司机打量着老师狼狈的样子。我抓住老师的手，骄傲地说：“他是我的老师。”

司机没有起疑心，让我们坐到了车后面。一路上，他跟我们说起刚刚经过的路段，有群人正在路边，像要搜山的样子。

“听说有个孩子在山里丢了。”司机说。我想，他说的就是我。我的爸爸妈妈也许就在那些搜山的人里，我想回到他们身边。

可是老师跟我说，他会带我回去的。在这之前，他想去见一见他的老师。

咦？老师的老师？我也想见见是什么样子的人呢？于是，我暂时忘了为我担心的父母以及同学。我决定跟老师一同去探望那位李老师。

我们来到了一所小学。听着学校里的朗朗读书声，我不由得想起我的学校以及可爱的同学们。老师牵着我的手，环顾四周。

“好多年没来，这里都变了。”他感慨道。他一定是想起了以前在这里读书的日子。老师一边走，一边回忆。乒乓球桌、单杠、沙池，他从这里能找出许多愉快的回忆。只是，现在，老师的声音变得无比哀伤，“一切都回不去了。”他叹了一口气。

原来老师是这么多愁善感的一个人啊。这和我以前所认识的开朗的老师完全不同。

“老师，别哭。”我试图安慰他。

老师笑了：“谢谢你，小熙。”他摸着我的头说道，“那间就是老师以前读书的教室哦。”他指着前方说，并把我领过去。我听到课堂上学生们在大声朗诵《静夜思》。一位声音沧桑的老师在讲台上给大家讲解这首诗的含义，突然，他停了下来。

我感觉到老师的手稍微颤了一下，他转身就带着我走。

“喂，等一下。”教室里的那位老师追了出来，“是小龙吗？”

老师停了下来，没有回头。原来老师的小名叫阿龙啊。我听到身后那把沧桑的声音说：“小龙，你过得还好吗？”

小龙也当了老师哦。我正想骄傲地回头告诉那个人。但老师迈开大步，把我拉走了。后面的人没追上来。我仿佛听到老师的哽咽声，他在哭吗？

“老师，别哭了。”我轻轻地说。老师蹲下来，抱着我，我感觉到眼泪在飞舞。

后来，坐在路边的石阶上，老师跟我说起他长大以后的故事。

他小学五年级那年，离家出走。因为他爸爸打他打得太狠了，他不敢回家，只能在外面游荡。后来，他遇到了一些坏人，他们教他偷东西。刚开始他不肯，但是如果不偷东西，他就无法生存下去。有好几次，他被抓到了派出所，但由于年龄小，他只是被教育一番就释放了，这更让他肆无忌惮。直到有一次，他正和他的同伙在街上游荡，遇见了李老师。李老师一直在找他。

“跟我回学校上课！”李老师紧紧地拉着他的手。

“就不！”他使劲推开，但李老师就是不放手。他的同伙们见此，一窝蜂上来对李老师拳打脚踢。看到李老师被围殴在地，小龙很想出声制止，但他不敢惹怒自己的同伙们。他只能胆怯地转身逃跑。

老师，对不起。他心里愧疚地说。

听了老师的话，我不知道说什么好。老师小时候真可怜。我在心里想。

“你要不要喝可乐？”老师说肯德基就在前面不远，他可以带我去里面吃一顿。我立即狠狠地点头，我实在又累又饿。

就在老师带着我起身时，他突然变得很紧张：“糟糕！”他说。还没等我问“怎么了”，他便抱起我，疯狂地奔跑。

“别跑！”我们身后传来凶恶且熟悉的声音。哦，是昨晚的那两个妖怪，他们追来了。我吓得紧紧地抱住老师的身子，全身颤抖。老师仍不忘安慰我说：“别怕，别怕，有老师在呢。”

嗯，我不怕。只要有老师在，我就不会怕的。

3．我才没有被妖怪抓住呢

但是，背着我，无论如何也跑不过妖怪的。老师开始有些喘息，背着我一定很吃力吧。

“老师为什么不一个人逃走呢？”我觉得有些愧疚。

“因为我是你的老师啊，怎么可以丢下你呢？”

老师跑进一条后巷便把我放到一边，我听到他恶狠狠地朝那两个妖怪吼道：“来呀，我不怕你们！”接下来的事情我看不到，只听到一番厮打的声音。很快，随着一声“警察来了”，所有的躁动都安静下来。老师回到了我的身边，他有气无力地说，“走！我们走吧！”

老师牵着我，从后巷离开。他走得很慢，步伐不稳。我依稀闻到一股血腥的味道。

“老师，你怎么了？”我颤抖着问。

“没事，你放心。”老师咬着牙说，像是忍受着什么。

我们就这样艰难地前进，直到老师把我带到一处废弃的体育馆。老师说，这是他小时候最喜欢来的地方。十几年过去了，这里依然没有变化，他仍能准确地找到当年用碎布和海绵做成的窝。老师重重地躺了下去。

“老师累了，想睡一下。”

“老师，我们不回家吗？”我对老师说。我弄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这里睡觉，我想回家。

“哦，是的，你要回家了。可是老师真的很累，恐怕不能带你回去了。等老师睡醒了，再带你走，好吗？”

听老师这么说，我也只好答应了。我挨着老师的肩膀，躺在他的身边。外面不知道是不是到了夜晚，空气有些转凉了。我睡得不太安稳，凉意笼罩着我。我被冻得瑟瑟发抖，牙齿碰撞发出难听的声音。老师把他的衣服都盖在我身上，他全身发冷，手指冻得像冰棍。

“老师，你怎么了？”我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他好像病了。

老师模糊地咕哝了一声，像是处在昏迷之中。

“老师？”我喊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应该去找人求救吧，我爬了起来。可是，这么晚了，我能找谁呢？我摸索着向前走。我连门口的方向都不知道，差点撞到了地上的杂物而摔倒。就在这时，体育馆的大门好像被打开了。

是风吹开的吗？

不是，有脚步声朝这边走过来！一想到有可能是那两个妖怪，我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

“你是谁？”我紧张地问，想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保护自己。

那个人很快走到了我的跟前。

“哦，你就是和小龙一起的那个小女孩。”

这把声音我认得，是李老师，我悬着的心一下子放松下来。

李老师摸着我的头：“饿了吗？”

我点点头。

“吃吧。”李老师把一团暖暖的东西放到我手里，我吃了一口，是糯米鸡。我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同时在想，他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

“是小龙发短信告诉我的，他叫我带你回家。”李老师解答了我的疑惑，“以前，小龙被他爸爸打的时候，就经常来这里藏起来。”说着，李老师走到老师身边。

“小龙，我来了。”李老师说道。

老师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老师，对不起。”他有气无力地说。

“傻孩子，老师不会怪你的。”

“老师，如果当年我听你的话，好好读书，或许，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子。”

“小龙，别说了，我带你去医院。”

“不，老师，我救不回来了。”

“别说傻话，有老师在，不会让你死的。”李老师的声音变得很悲伤。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老师怎么会死呢？我懵懵懂懂地吃着糯米鸡，全然不知道危险正在迫近。外面宁静的黑夜，突然传来一阵怪笑。

“嘿嘿！”

我的毛细血管倏然缩紧了。只听那阵怪笑声从敞开的大门飘进来，填满了整个体育馆。

“终于找到你了！”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我全身一颤。是那两个妖怪，它们追来了。我吓得把手中吃了一半的糯米鸡掉在地上。

“老师！”我条件反射似的扑向老师。只有在他身边，我才有安全感。可是，老师也帮不了我。他生病了，病得十分严重。他的手虚弱地握紧我的手，说话的声音像很用力吐出来似的：“小熙，别怕……老师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小龙，别说话了，你的伤……”李老师抱着他，然后对走过来的那两个妖怪大声喊道，“你们最好快点离开，我已经报警了！”

“骗谁呢？！你以为我们会信这种鬼话？”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哼，背叛我们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住手！我不允许你伤害我的学生！”

李老师毅然站起来，我想他现在的形象一定很高大，因为他连妖怪都不怕。我紧紧地抱住老师，他的身体越来越冷。我的手突然摸到他胸口黏黏的，像什么东西流了出来。老师这是怎么了？我充满困惑。

就在这时，体育馆外面响起了警笛声。李老师没有说谎，是警察来了。

那两个妖怪顿时慌了神，想夺门而逃，却刚好撞上冲进来的警察，他们很快束手就擒。接着，人群中有人大喊我的名字：“小熙！小熙！”是爸爸和妈妈。他们和警察一起来接我了，我投入妈妈的怀里。

“妈妈，我错了。”我说。我不应该擅自离家的，可妈妈没有责怪我：“都是妈妈的错，让你受了这么多苦。”她抱着我号啕大哭，我却平静得很。

“没事，我没有受罪呢，因为老师一直在保护我。”

“老师？”

“嗯，是老师！”我把妈妈带到老师身边，“多亏了老师，我才没有被妖怪抓住呢。”

现场一片沉默，我不知道他们在沉默什么。只听到老师把李老师叫到身边，像交代什么事情。然后，老师唤了我的名字：“小熙，你要保重。”他只说了这么一句。接着，全世界的声音像突然被拔掉了插头，只剩下漫长的沉寂。

4．坏人也能当老师

那天晚上，我没有回家，而是被带到了一个奇怪的房间。

我不喜欢那个房间。那不是我的家，而且弥漫着难闻的药水味道。冰冷的金属撞击声偶尔传入我耳朵里，有几个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温柔的女人让我安静地躺在床上。

“这是要干什么？”我害怕地问。

那个女人回答：“睡一觉，就没事了。放心，不会疼的。”

“真的吗？”我仍然忐忑不安，进这个房间之前，妈妈曾经告诉我，只要睡一觉，就能重见光明了。这是什么神奇的魔术呢？我不知道，却也很开心，因为我可以看见东西了。天上的白云、树上的鸟儿、操场的国旗以及同学们和老师的笑脸。我多么期盼能恢复光明啊。

第二天，我睡醒了。

我的眼前依然一片黑暗，眼睛周围缠着厚厚的绷带。我什么都看不见，她们骗人，我的眼睛根本没有好。无论妈妈怎么解释说手术后得有一个痊愈期，我仍然不信。骗人！骗人！

“别担心。”我突然听见老师的声音，他来了。

“老师。”我扑进他怀里。

他抚摸着我的头发，温暖地说道：“小熙，你妈妈没有说谎，你的眼睛过几天就能恢复了。”

“真的？”

“真的，老师难道会骗你吗？”

只要是老师说的话，我就信！

几天后，终于到了拆开纱布的日子。医生小心翼翼地帮我解开绷带，随着绷带一层层脱落，隐隐约约地有一丝光明渗入了眼睛。越来越多，越来越明亮，当绷带彻底解开时，潮汐般的光芒涌入眼瞳，那么刺目，以至于我不得不闭上眼睛，适应好一会儿才敢睁开。

哇，我能看见了！

这是医院的病房，被单和墙壁是白色的，窗台的水生盆栽翠绿如滴，窗外的蓝天飘浮着如絮的白云。视线再转向屋内，我看见了妈妈、爸爸，还有老师。真好，我能看见他们了！

而房间里，还有一个五六十岁的男人，穿着朴素，戴着厚厚的眼镜。当他开口说话时，我便认出来，这就是那位李老师。他也来了呢，我十分高兴。却在这时，父母与老师好像达成了某种默契，安静地退到门外，只剩下我和李老师在病房里。

“小熙，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的老师，他不在这个世上了。”

“骗人呢。”我说，望向门外，“老师不是在外面吗？”

难道我看到的是幻觉？就算我的眼睛刚恢复，可我的耳朵又没聋，刚才老师还关切地问候我来着！

李老师看着我，满眼悲伤：“我说的不是那位老师，而是小龙。”

小龙不就是老师吗？我的思维被搅得有些混乱。只见李老师坐到我床边，抓住我的手，娓娓道来：“小龙啊，其实不是老师，他只是和你老师声音一样的人。”

那一刻，我愣了。

同伴都叫我阿龙。我是个无所事事的小流氓，从小就不学好，也不爱听老师的教训。小学还没毕业，我就出来道上混。偷鸡摸狗的事情我干了不少，也和同伴们一起收过保护费。在我们的地盘上，没有人敢说不。

但前些日子，因为警察的扫荡，我们的势力瓦解了。我和两个同伴无以为继，只好琢磨着干一票，赚够钱就远走高飞。我们打算绑架一个孩子勒索钱财，并把藏身之所设在山上。那天，两个同伴下山去寻找目标。我闲着无事，也到山下闲逛。那时候，我看到一群郊游的小学生，其中一个从斜坡上滑了下去，她紧紧地抓住树藤，其他人都跑回去叫大人了。

听到那孩子的呼救声，我忍不住走了过去。真可笑，那孩子居然把我认错是她的老师。不过，我很快发现，那孩子眼睛看不见。

真可怜呢。我本着助人为乐，将她救下。然而，却在那时，我生出一个邪恶的想法--干脆带走这小孩，向她父母索要钱财，岂不正好？况且这孩子看不见，对我们来说根本毫无威胁。想到这儿，我便带着她朝山上走去。

由于对山路不熟，我居然迷路了。没办法，我只好带着那小孩在山上瞎转。大概是我的声音和孩子老师的声音差不多，所以她始终没有对我的身份有过一丝怀疑，我干脆就扮演起老师的角色。想想真是荒谬，我这样一个坏人也能当老师。

我不喜欢老师，以前他们总是批评我。五年级的时候，我的班主任李老师更是夸张，竟然跑到我家里劝我那酗酒的父亲不要再打我。结果，他反而被我老爸赶了出来。还有一次，当我不再上学，和道上的兄弟一起混时，李老师又找到了我，劝我回去上学。我的兄弟们毫不客气地痛扁了他一顿。所以说，老师真是烦人。

好不容易，我找到了山上的屋子。我把小孩带了进去，只要等同伴回来，我们就可以去勒索这孩子的父母了。眼看同伴就要回来，不知为何，我竟有些于心不忍。这孩子口口声声叫我老师，那么依赖我，那么信任我，我却出卖了她……我，不能让她身处险境啊！

于是，等同伴回来，我和他们商量着放弃这个计划。他们对我的想法不屑一顾，并打算将孩子从床底揪出来。那时候，我竟鼓起勇气反抗。要知道，平时我们是很讲义气的，这么做，等于我背叛了他们。我对自己的做法感到很不可思议，难道是因为我已经陷入了作为老师的角色无法自拔了吗？

我背起那个小孩，一路奔跑，我的同伴没有放过我，紧追其后。如果不是我们突然滚下山坡，估计我们都无法逃脱。经过一夜的思考，我决定带小孩回家，然后去自首。我终于体会到当老师的责任了，我想着再去看一眼我那位尊敬的李老师。

回到旧时的小学，李老师叫住了我，可我不敢和他相认。我要是早听他的话，也至于沦落到今日的地步？我无脸见他，拉着孩子就走。我本来打算带她去派出所，却在半途遇见我的同伴。这次，无论如何也躲不开了。

为了孩子，我和他们拼命。以寡敌众，我的胸部中了一刀，但那两个浑蛋也被我打倒在地。我捂住伤口，拉着孩子就跑。我们来到了我小时候最喜欢逗留的一座废弃体育馆。我受伤很重，时日不多了。但我死了，谁来带这个孩子回家呢？我于是发短信给李老师，告知他一切的经过。之后的故事，由于我处在混沌的状态中，并不是很清楚，大概是警察来了，把我的同伙抓了起来。小女孩的父母也来了，她终于回到了家人的身边。

嗯，我不辱使命，完成了一个老师应尽的责任。这感觉，真好啊。

临死前，我把我的遗愿告诉李老师--将我的眼角膜捐给这个孩子，让她代替我，去看这个光明又美好的世界。

5．眼泪的形状

“小龙说，下辈子，他不想当坏人了，他想当一个老师。”

说完这句话，李老师已经潸然泪下。而我，则久久坐在床上，眼泪一滴一滴落下。

我用老师的眼睛，看见了眼泪的形状。

文/早安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