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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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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物

傍晚时分,刚下过一场太阳雨,屋檐“滴答滴答”落着水,空气中的负离子带来好闻的香气。

可是我并不开心,因为正在挨骂,被一个每日都来、却不认识的姑娘。

“郑澜这么追你,还要求什么?”她边说边甩过手中的塑料饭盒,不用打开也知道,里面装的是今天的礼物。

从一年前至今,那里面出现过袖珍玩具熊,高达或标本花……每天一个,不曾重样,也难怪这位整天为他当红娘的姑娘发脾气:“现在都已经七月,快放假了!你再不肯收下,他要怪我办事不利,再不和我做朋友啦!”

看得出她人品很好,那么喜欢郑澜,却从不私藏他送的礼物,但也就是这么严肃的人,才会如此认真地思考:“他那么优秀那么帅,到底是看上你哪一点,难道偌大的S大里再没有人了?你难看得要命,还只是个食堂打饭的!”

不知该如何向厨台对面的她解释,我只好默默低下头,拿过饭盒,打开,正要像往常一样,用倒醋来表示心头的不满,却忽然看到里面摊着一张雪白的字条:“你一直想要的。”

我的心猛然抽紧,随即拿出饭盒里的礼物,一瓶美女腰线形状的Q版香水。我对那目瞪口呆的女生说:“请转告郑澜,这次的礼物我很喜欢。谢谢。”

“这么说,你同意和他交往了?”她的表情似乎不像在高兴,语气更是咄咄逼人。

我笑着摇摇头,掏出手机,转身向内厨走去:“林萧老师,有空吗……别急着挂电话,听我说完……”

可电话那头依旧急着挂掉,不得已,我终于亮出了杀手锏:“是有关郑星的事。”

我手头有她死亡的原因。

气息

林萧没有来赴我的约。

我在校园里转了又转,不见人影;回到出租房等了又等,没有电话,只好在等他的时候,百无聊赖地将手头的书翻了又翻,结果到了午夜十点,门铃响,站在门外的居然是郑澜。

“你来干吗?”我隔着门没好气地问。

他笑:“听说你已经收下礼物,这样还让我吃闭门羹,太不礼貌了吧。”

我不情不愿地打开门。他瞥了眼我手上的书,直笑得前仰后合:“林萧不理你,你就看他的书解闷?”说着,他貌似随意地环顾四周,“还真行,满屋子都是他的书。”

是啊,我是林萧的书迷,他只出过寥寥四本小说、一本随笔,而我每部都买了几十本,摆在书架上,桌子上,椅子上,床头,厕所里……这样一来,整个世界就都充满了他的思想,他的气息。

“可是就连你提到郑星,他都不肯见你。”

郑澜笑眯眯地冲我眨眼睛,我忽然明白他其实早知道我收礼物的用意,只是被耍的气愤被另一种情绪轻轻压过,我小心翼翼地问:“你也觉得郑星自杀是有蹊跷的,对吗?”

或许所有人都会这样想。就在十天之前,S大最著名的才女研究生郑星,吊死在了自家即将装修完毕的新房里,她生前无论学业还是人缘都属一级棒,男友更是高富帅一族,且对她又敬又宠,关心备至,据说他们很快就要结婚了。

若说有遗憾,也只是她最近申请比较文学的博士生位置,被其一直以来的导师林萧所拒绝。这虽然让人有些意外,但对于女生来说本算不得什么,很多大企业早已竞相向她抛出橄榄枝,争着博取她的青眼——

这样的女生,真想不到有什么事会令其痛不欲生,除非:“即便马上要结婚,她依旧爱着林萧,但林萧现在有了新的选择,急着摆脱她。”

也许其中除了情感,还有些别的什么,是我们所不知道的。

说着,我笑吟吟地看向郑澜:“你也是这么想的吧。希望查明真相并让所有人都知道,对不对?使林萧老师身败名裂,这样才能为你姐姐报仇,对不对?”

“我只是希望你明白他是什么样的人。”郑澜说话一贯有策略,此刻居然摆出一副为我着想的样子,见我冷笑,他的神情有些不自然,忙不迭地将话题转开,“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她和林萧有关系的?”

“大概就是这时候吧。”我从口袋里拿出郑澜送来的香水小样,朝空中轻轻一喷,“扑哧”,整个房间充满了淡淡的、清冽的香气,像宁静的夜晚睡莲花开,又像是归心似箭而无意掠过牡丹的马蹄。

两年前,我从外地来到S市找林萧,最初只是想领略心目中作家的风采,谁知见到这位偶像后,又被他身上这淡然而又温暖的味道所吸引,再也无法走开。

林萧虽然从一开始就明确说明不会喜欢我这种类型,但他对我很好,不止帮我谋了食堂的工作,租了附近的房子,还送了一瓶香水给我。

他说不用香水的人没有未来,我想到他身上的味道,在心里默默点了下头。

可是人家说即便是同一款香水,洒在不‍‌​同­­人­‍‎‌‌身上,也会出现不同的气息。无论我如何使用那瓶气质活泼的香水,都无法出现林萧身上的感觉:它太甜,太腻,太不具­‌‍­诱‌‎­惑​‍‎‌‎力。

“林萧说送我的是与他同款的女版香水,所以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是自己的问题,直到一年前,你姐来食堂打饭,我才明白,他其实一直在骗我。”

夜深了,我的话也比原来多了起来:“你姐告诉我,她用的是一生之水。”

那种香气此刻就弥漫在我的屋子里,我熟悉这味道,更懂得它的含义:一生之水,有了这样的名字,还用再说什么呢?

“就那么喜欢他吗?”郑澜听着,厌恶地别过头去,对香气屏住了鼻息。

若我说“不”,他一定不信。

证明

过了五天,林萧始终没来找我,打电话又不接,我只好跑到教学楼去找他。

他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推开门,正看见他和一个女生有说有笑,当然,他们之间摊着一本书,应该是在讨论功课。

“你怎么不敲门?”他见是我,有些火大。那女生抱着书离开,我将那瓶香水小样放在桌上:“是郑星弟弟给的,他知道你们的关系。”

“我和她有什么关系?”林萧冷冷地看着我,十分严肃,“没根据的话不要乱说,她只是我的一个普通学生,况且法医做出了自杀的鉴定,案子也已经告一段落了,你不要因为我不愿和你交往就打什么歪主意。还有,没有特殊的事请不要乱闯别人的办公室,这样很不礼貌。”

我抿起嘴,仿佛在看一个从未曾认识过的人,这是为流浪猫狗包扎伤口的林萧吗,是为生病校工筹款痛哭的林萧吗,是当初听到我的身世之后,眼含笑意打算供我继续读书的林萧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当我说出“郑澜说法医后来又似乎推翻了鉴定结果”时,林萧的肩膀微微晃了一下,跟着,他默默地微笑着看我,轻轻地问:“是不是又逃班了?这样多不好,会让领导很难做的,下次不许了——走,我请你去吃东西。”

从办公室出来,到可见光的楼梯,中间是道狭长而幽暗的走廊。站在黑暗中,我感到自己的右手被他的指尖轻轻碰了一下,而他温柔的声音就响在耳畔:“无论怎样,你都会站在我这边的,对吗?”

和十天前一样。那也是这样安静的午后,这样幽静的走廊,我怯生生地来给他送自己做的零食,正巧撞到前来调查的警察。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林萧表情凝重,皱起双眉,而后我们在他的办公室静静坐了一会儿,他说警察来询问自己当天出事时的不在场证明:“真是笑话,我那天明明一个人在家写书啊!”

可问题是,他多年来一直独身,刚刚搬了新家,和周围邻居不熟,与同事也不多来往,学校里更是经常流传他和女学生的绯闻,虽然其中不曾提过郑星的名字,但现在的情形,即使他清清白白,也会在舆论上遭受打击。

想到这儿,不知哪儿来的勇气,让我脱口而出一句:“那天六点我给你送过吃的,后来一直留在那儿,我能证明。”

“对啊,我差点忘了这件事。”他的眼睛一亮,在我去警局录口供后,破例请了一顿大餐,当然这些都是小事,只是在离开办公室之前,那指尖的轻触,让我怎么也忘不了。

“谢谢你,站在我这边。”

多少个午夜梦回,我都曾幻想他温柔的眼里只看到我,现在终于有了契机,多好。

但也正因如此,使我对郑星的死更加好奇,或者说,我希望这件事永远都不曾完结,那样林萧似乎就一直提心吊胆,而他也会始终如此刻这般,需要并留我在身边。

所以,我说了谎:根本没有什么法医翻案,也没谁对事实产生怀疑,执念于这个案子的人,只有郑澜和我。

“你要小心她弟弟。”

想着,我假装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却换来林萧一脸的诧异:“从刚才我就想问,她几时冒出这么一个弟弟,我怎么不知道?”

“怎么会,你在随笔里都提过她弟弟!”校园那条林荫路上,此刻行人很多,这惊讶的大叫引来了很多侧目,见他尴尬至极,我有些不忍心,“就在你们学院本科部二年级啊,他们是同姓的远房亲戚。”

“你刚刚的意思是,他最近在暗中调查我?”林萧的表情变得有些怪,“是不是之前一直托人送东西到食堂,热烈追求你的家伙?似乎曾经听你说过,你们几年前在一个城市生活,还是高中同学,给我讲讲怎么样?”

这在反侦察郑澜吗?望着林萧此时急切的眼,我不知为何,竟心头一紧。

回忆

事实上我很讨厌回忆过去。记忆中的高中生活,我总是一个人看同学们说笑或争执,活得热热闹闹,而我形单影只。

也许是家庭的缘故,这里的女生都觉得住在城郊的乡下妹即使考入本校,也应该被排挤在外;而男生,则永远不会注意到各方面都平淡无奇的我。

我就像一抹炫彩之中的灰色,孤独而突兀地游离在画面之外。

时间久了,我发现其实一个人也挺好,有更多的时间睡觉,更多的时间做题目,虽然题目做得再多,我的成绩仍旧灰突突地混迹在班级中游的水平线上。

可就是有那么一天,我的位置恰好换到了窗边。中午课间时分,我刚要像平常一样睡觉,却被一个女生狠狠拽了起来:“闪一边去,不要妨碍我们看郑澜打球!”

平常的我应该会一言不发地走开吧,但那天不知哪儿来的脾气,让我问了句“为什么”,于是,我第一次发现,女生们围攻一个同类,是很不留情面的:她们的拳头比我爸爸的还疼,真的。

事后没人为我出头说话,班主任也只皱着眉,要求每个人交一篇检查,面对我的质疑,她言之凿凿:“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为了警示同学,不要再像我一样惹是生非,她还要求我用整个下午,蹲在办公室门前写检查,而就在那个黑暗的午后,郑澜忽然走到我面前,挡住从窗口掠进来的,仅有的光。

他友善地喊我的名字,问了一句让人不知是气还是笑的话:“你干吗一直都不开心呢?”

“你挨打很开心啊?”

“总有人会保护你的。”他没头没脑地丢下这么一句,跟着,递过来一本书。我心想搞什么猫哭耗子,正要一巴掌将其拍飞,但看到封面后却不由得接了过来。

因为,那本书的名字叫《你可以不那么孤独》。

“于是那天午后,我一直在看你的那本书,起初是僵直地蹲着,后来越看越放松,干脆坐了下来。”我摇摇头,晃掉所有的回忆,笑着对身边的林萧说,“你知道吗,是你的书给了我拥抱。”

所以,即便每次看到郑澜都会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但我依旧十分感谢他,不管当初出于怎样的心理,有心或是无意,他都让我遇到了林萧,并发现有光洒进生命里。

林萧听到我的话,木木地站在原地半晌。他似乎没有感受到我言语间的深情,反而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你说……是他让你看了我的书?”

“对啊,最早我不是跟你说过是朋友介绍你的书给我的吗,当时没说清楚,就是他。”我奇怪林萧的反应,可他却像丝毫没发觉我的疑惑,忽然自顾自地朝前走去,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林老师,此刻在校园里如此快步地行走,这反常的举动引起了很多人的侧目。

“这是要干吗?”

到了男生宿舍门前,我再也忍不住,上前拉过他的胳膊,结果被一把甩开,他的表情有些可怕:“你早就知道了,对吗?”

“什么?”我愣了一秒,心头似乎涌出一丝莫名的影像,既黑又冷,仿佛早已梗在那里很久,只等他来揭开。

他却径自沉默,狠狠瞪了我一眼,随即竟笑了,脸上的表情也柔和起来:“我们这样在学校里转,多奇怪,不是要吃饭吗……”

忽然,他发出了一声惨叫,跟着便跌倒了。我猛地回过神,只见一只花盆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头上,血已经流了出来,花土散落了一地。而我正要上前扶起他,却听头顶传来郑澜的声音:“离远一点,我不想误伤!”

搞什么,太幼稚了吧!我瞬间弄清了真相,气鼓鼓地仰头要骂,而他却飞快地从三楼奔了下来,一边往这边跑,一边对我喊:“你没事儿吧?”

“干吗?想杀人报仇啊!”我怒火中烧,变得不顾措辞,“他有个三长两短,我绝饶不了你!”

“你怎么还不明白?!”郑澜也急了,伸手拉过躺在地上呻吟的林萧,死命地摇晃,“跟她说,那些书到底是不是你写的!告诉她,你给多少女生送过香水!快说,不要再害人了!”

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我茫茫然地不知所措,而可怜的林萧听到这话,幽幽地朝我们望了一眼,之后就彻底昏迷了。

崩塌

我和郑澜手忙脚乱地将林萧送到了校医院,医生检查过后说并无大碍,只是需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以确保排除脑震荡的危险。

“这样子真的没事儿吗?”望着林萧昏昏沉沉的模样,我不禁一遍遍反复追问医生,对方被我磨得不行,指着不停低语、念念有词的林萧说:“他意识清醒着呢,你有工夫折磨我,不如去听听他在说什么。”

于是,我将耳朵凑过去,只听到他充满恐惧的声音,一次次喊着郑星的名字:“我们之前说好了的,稿费如数给你,著作权归我,现在为什么反悔……不,即便说出去,也没人会信那些书是你写的,你只是我的学生,那些经历不会出现在你这么大的孩子身上……”

“所以,那些书……是你姐姐的作品,那个其貌不扬的才女,才是我热爱的作者?”我缓缓抬起头,五味杂陈地望着郑澜,他也同样表情复杂地看着昏迷的林萧。

这时,诊室外变得嘈杂起来,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内,前前后后走进了五个女生,其中一个是我不久前在林萧办公室里看到的那个女生,其余的并不认识。她们或是张扬,或是沉静。一个没等进门就哭出了声,飞快地跑过来抱住林萧,还有一个等在门外,气质孤寂,就那样默默地站着。

但,她们都很漂亮,更有个共同的特征,每人身上都带有那种熟悉的香气,我被这浓郁的“一生之水”所包围,感到整个人都要窒息了。

“你终于清楚了吧。”郑澜望着我,淡淡地说,“林萧就是这样一个人,你曾经一直纠结的郑星,不过是这些人中的一个。只不过她比较倒霉,努力帮他获得了名誉和成功,却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据说直博的名额原定是要给她的,可最后还是给了更漂亮的姑娘。”

这已不仅仅是背叛,而是彻头彻尾的羞辱。但一想到她曾写过那样温暖而充满战斗力的文字,我就无法将其与懦弱的自杀者联系在一起。

只是,面对这样的疑问,我不能吭声,因为面前的郑澜像是在说别人的事,眼中不带一丝伤感,反倒是他看向我的时候,有一缕微微的慈悲:“所以,你迷恋的、保护的一直都只是个幻象,还不惜为了它,伤害自己。”

我忽然有些想吐,拨开人群,急忙往外走。他见状忙拉住踉跄的我,被我一把推开:“别装好人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设了这个局,引我一步步上钩,现在亮出底牌,就是希望我去警察局自首,说明之前给的是假口供,这样才能彻底还你姐姐一个真相,对吗!”

好吧,我不得不承认,当年高中部的校草郑澜确实是很聪明的,他甚至比老练的林萧更懂得心理学,这不,听我如此说完,他终于心满意足地松开手,看我一个人扶着墙慢慢地朝外走: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包括我心里执念的一切,而我作为这局棋的最后一子,也该主动走完属于自己的那一步。

只是,我如此难过,虽然早清楚林萧的为人,也知道他不过是在利用我。正因如此,我比任何人都期待郑星的案子能够峰回路转,这样他就不会再留在这个学校,到时候,所有的名利和女生都会离他远远的,除了我。

有人能够终生结伴一起,永不分离,这有多好,就算这世上挥洒过太多的“一生之水”,就算我从不曾有一刻爱他,但至少,能与那些属于他的、美好的思想和文字相依——

可这一瞬,它们都成了假象,到底还有什么值得珍惜?

走出校医院,阳光混着灰尘洒满了眼,我忽然想起离开前,郑澜在身后的嘶吼:“谁要你去自首?为什么一直在做傻事!”

“因为……我恨你!”

因果

警察局与S大之间隔着两条街,街巷里有几家小超市和水果店。黄昏时分,同学们鱼贯而行,我走在他们中间,不久便遇到了之前每日送礼物来的女生。

她在我前方不远,正和身边的朋友大声讲话,仔细一听,居然话题是郑澜和我:“据说他们是高中同学,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喜欢一个连大学都考不上的女生……”

说话间,她义愤填膺,那让我恍惚想起当年在高中时的女生们,当她们发现我和郑澜在看同一本书,并互相借来还去,无一不用怪异的眼光看着我:“别做梦了,你这只丑陋的癞蛤蟆。”

郑澜当然是知道这些话的,只是她们越这样说,他就和我走得越近,开始只是送书,后来变成了送我回家。每当看到他等在校门口的模样,我就会感觉到整个世界的低气压。

“为什么要这样呢?”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问出了心里话,当时夜晚的霓虹在我眼中显出了光晕,我知道,那是眼泪的作用,它在等待一个可以站在阳光下的、坚定的答案。

“别理她们。我们这样不是很好吗!”

说话之间,他带着一丝不羁的笑。许是觉得这种背景和身份上的落差很有趣吧,特别是看到我家低矮的房子,昏暗的灯和我那每天只知道吵架的父母,他居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那种情绪就叫作置身事外。

忘了谁说的,没有爱就需要好多好多的钱。而对我来讲,没有爱就需要很多很多的温暖和在意,所以,当清楚地看到他脸上的平静,我终于决定离开那座城市,因为那一刻,我对他和那里的每个人,都绝望了。

特别是在那之后的一年,当我在S市获得了新生活,并在林萧身上渐渐感受到暖暖的柔情时,有天中午,我竟忽然在食堂看到了郑澜。

他站在打饭的窗口,随手递过一只饭盒,表情却十足的冷漠:“从现在起,我要追你,明天开始,有人会天天送来礼物。”

这算什么?胸有成竹的姿态吗?我看着他扬扬自得的脸,感到屈辱无比。

而他这样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我在帮我姐打发掉那人身边的小三。”

是啊!自始至终,他和林萧一样,都是另有目的。不同的是,林萧有掩藏冷血的伪善和温柔相抵,而他,竟连谎言都不肯对我说一个,现在更是不惜毁掉我心中仅有的希望,来赢取他想要的结果。

这样的他,让我忽然能够理解郑星临终前的心死:她一定也是和我一样,经历了迷醉、期盼、困惑,最后被恍然大悟惊得浑身发冷,要么选择痛苦地面对这冰冷的世界,要么,只好悲凉地认命。

当我终于走到警察局门前,往事已从世界里尽数消失,之前就查过可能会被判的罪,但此刻心头居然有些释然:“我来自首!”

这时,身后忽然跳出了郑澜的影子,他将我的嘴死死捂住:“别傻了,你听我解释!我姐的死因早查明了,是先天性心脏病的突发!死后被吊上去的绳子是她未婚夫搞的鬼,目的就是让人们发现她和林萧的作品纠纷!”

真的吗?我一愣,随即又糊涂了:既然早就知道真相,干吗还要费劲地搞这么一出?

郑澜一定又在想什么坏主意,我想着,狠狠咬了他的手,趁他疼痛之际,挣脱了他的胳膊:“我之前做了伪证!”

“什么?”门前乘凉的警察吓了一大跳,刚要将我请进去,郑澜忽然扑了上来,大声朝对方吼:“她有精神病!”

说着,他重重地埋下头,吻过了我的嘴:为什么?

以为自己是王子吗?可是,他这样自私的王子,怎么肯来吻一只真正的青蛙?

算了吧。

唯一

林萧和郑星的书稿纠纷,随着他被砸晕后的胡言乱语,终于开始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

据说当初郑星是在新房里,与林萧讲电话中途心脏病突发的,病发时身边没人,后来她男友拿着电话去找林萧探究事情的原委,被拒之门外,这才导演了“死后上吊报假案”的戏码。

所以,这一切都只是场闹剧,郑星男友因此受到了惩罚,但逝者已去,这证据含糊的事也就告一段落,林萧对外称新书马上会写完,届时会还自己一个公道。

“他要你做假证,也不是为了证明没有杀人,而是为了证明真的会写书。”每当想到郑澜在警察局门前对我说的话,心里就莫名有些想笑,跟着,又忽然想哭。

我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是因为痴迷那些暖洋洋的文字,才转而对林萧本人产生好感的,只知道这件事一发,学校里“一生之水”的味道就渐渐淡了。

而这件事的尘埃落定,让我对S市的种种也产生了厌倦。我辞退了食堂的工作,打算离开这里,可就在我递交辞呈的当天,郑澜忽然站在我面前:“别说你当初选择自首,是因为念想尽失,那其中必定还有别的原因!”

“没有。”时至今日,还要解释什么?

我垂下头,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经过。他也静静地站在原地,沉默地允许了这次擦肩。我以为这就是故事的结局,直至走出食堂大门,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响起,是他的短信:“我希望你快乐,却总是在伤害你。”

我想删掉这句假惺惺的话,最终却又没骨气地将其留了下来。收拾行李的那天晚上,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她说是曾经为我送礼物的那个女生。

“不要再折磨郑澜了。”和从前一样,她仍如此大义凛然,见我许久没吭气,才慢慢缓和下来,“他一直在等你明白他的心。从家乡追到这个城市,从送书到戳穿利用你的林萧……难道他不想让姐姐安息,要忍着心痛翻弄那个案子吗?明明都是为了你!”

怎么可能呢?他根本不是这样的人。可当我闭上眼,却清楚地看见了最初他递来的那本《你可以不那么孤独》,扉页上曾写着这样一段话:

“我不想蒙住你的眼睛。但即便在最冷的现实,我也会勇敢地保护你。”

原以为……那不过是他觉得好玩,随意摘抄的罢了。

我忽然想给他打个电话,于是拨了他的号码。电话接通后,我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只好随意地说说闲话:“有次林萧说漏了嘴,他送我的那瓶香水是托你姐姐代买的,那其实是你送我的,对吗?”

“对。”郑澜一字一顿地说,“那时即将高考,我虽然知道你到了那边,却不能做什么,所以,就让姐姐送了一个约定给你。”

我怔了一下,不明就里地拿过手边的那瓶用过一半便弃之一边的香水,在夜色下,它幽幽地泛着光。

“姐姐说林萧让她代买一生之水,可是一生之水中的一生,是ISSEY,日语中issei‘一代’的变形。也就是说,那不是人的一生,而是第一代。姐姐也是知道这个典故后,才果断放弃了和林萧的纠缠,选择了后来的爱人……”

原来是这样!想到那深情款款的名字,其实是“香水太郎”的意思,我不禁哑然失笑:这误会和我经历的种种,又多么相似!

“而我让姐姐转交给你的,是真实的确定。”他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好似在这浓黑的夜色下,终于肯下定决心,卸下一直伪装的高傲,“虽然总在让你误会,我也不懂表达,但……”

说话间,我看清了香水瓶上的四个字母:ONLY,原来,它叫“唯一”。

编辑/眸眸

文/林小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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