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期回顾:
顾怀南离开的两年,南澄曾厚着脸皮去求顾乔正,尽其所能地拼凑关于顾怀南生活的点点滴滴,甚至寻找他去过的每一座城,可是都没有任何结果。
如今顾怀南回来,南澄还因为工作的关系对他做了一期专访,当她为他送样刊而傻傻等候一天时,顾怀南却用行动告诉南澄:我不想见你。
她不是不在乎手里青春还剩多少,她害怕的是太多执着和热烈的少年心性会将她仅有的一点点幸福也全部剥夺。
5.像君王俯视他的臣民
十四层楼梯,几百级台阶,南澄只用了短短三分钟,剧烈地奔跑让她的心脏好像要在胸腔里爆掉了。她冲进停车场四处寻找,有几辆车从她身边经过开往出口,但都不是顾怀南的。
就在她放弃希望时,一辆银灰色的奔驰车从另一边的通道往出口方向开去,车窗玻璃内端坐着的男人正是顾怀南。
“停车,停车!”南澄横穿过几辆车的缝隙,追着那辆奔驰车奔跑,可司机似乎完全没有减速的意思。
或许是跑得太急了,她在减速带上一脚踩空,整个人重重摔了出去。
南澄在地上趴了几秒钟才艰难地直起身,掌心和膝盖上早已是一片血肉模糊,嫣红的伤口里镶嵌着灰沙和碎石。
“吱——”
刺耳的刹车声响彻整个地下车库,南澄抬起头,看到那辆奔驰车突然在前方停了下来,短暂的停顿后缓缓倒退到她跟前。
她眼睁睁地看着车窗玻璃被缓缓移下,顾怀南英俊又冷漠的脸孔出现在她眼前。
“你来干什么?”他垂着眼睫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像君王俯视他的臣民。
南澄愣了愣,然后捡起从她包里摔出去的杂志递到顾怀南面前,结巴地说:“我,我来送样刊。”
“你可以让我助理去取,或者叫快递送来,不必亲自跑一趟。”顾怀南的声音又冷淡又疏远,像在责怪南澄多此一举,给彼此都添了麻烦。
“其实是我想见你。”南澄鼓起勇气坦白。
“哦?”顾怀南微愣,然后轻笑一声后收敛了笑意,“可是我不想见你。”
全世界的灯火好像在他说出最后那句话的瞬间都熄灭了,南澄的心被浓浓的沮丧和失望塞满,还有一种来自心底深处的绞痛。
她的膝盖还在淌血,手里的杂志被她掌心的血污弄脏了封面上顾怀南的脸孔。她“哦”了一声,低着头,无意识地用袖子擦着封面。
南澄以为顾怀南会让司机开车走掉,谁知他竟然改变主意下车,但车门打开的时候又撞到了她的膝盖。
同一个伤口被二次伤害,南澄痛得不由得弓下身去,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顾怀南没有道歉的意思,他直视南澄苍白痛楚的脸,突然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拽住女生的胳膊往停车场A区走去。
南澄其先是被迫跟着顾怀南踉跄着往前走,但她很快就明白了他的用意——A区的角落里有一座简陋的厕所,门口有个水槽,而她的伤口上都是灰尘和脏东西,极易感染细菌,冲洗干净是最简单也最便捷的伤口处理方式。
他们两人谁都没有说话。顾怀南拧开了水龙头,南澄顺从地把受伤的掌心递过去。
“好疼!”突如其来的水流冲击痛得她直龇牙,缩了缩手,又再放到水流下冲洗。
顾怀南蹲下身,撕开了南澄摔破的裤子,好让膝盖整个露出来。
“一样冲干净,然后去医院。”他丢下这句话后终于还是离开了。
南澄望着顾怀南钻入奔驰车,又望着车子消失在停车库的出口,耳边是哗哗的水流声。她不敢厚着脸皮让他别走,只能像这样眼睁睁看他离去。
多年前似乎也有相似的场景,他们站在学校操场的水槽旁吵架,南澄流着泪看着顾怀南负气离去的背影。
那次受伤的人是顾怀南,他为了一个女生受伤,而那个女生在不久之前刚刚公开表达过对他的好感。
少女南澄心里不舒服可又说不出口,只会自己生闷气,而顾怀南完全不知道她的心思,一边在水槽旁冲洗伤口,一边夸耀自己“英雄救美”的丰功伟绩。
入秋的黄昏温度直线下降,落叶被风吹成一堆堆地旋转飞舞,自来水冲在顾怀南身上又溅在了南澄手臂上,又凉又黏。
“那么喜欢她就追她啊。”当男生再一次说出“幸亏她体重轻,不然我就抱不住她了”这种话之后,南澄终于忍不住开口。
“有病啊,干吗说这种话。”顾怀南笑着往南澄身上泼水,像往常那样逗她玩。
可南澄没心情在这时候和他玩泼水游戏,她只觉得又冷又烦,不由得恼怒地冲他吼:“你烦不烦啊顾怀南!好幼稚!”
“你又怎么了?发什么脾气。”顾怀南觉得扫兴,嘀咕道。
南澄转身要走,被男生眼疾手快地拉住,可这下他也真的生气了。
“你别走,我走!”他一瘸一拐地远离南澄的视线,而女生委屈地憋着嘴,在他身后无声地哭泣起来。
时光流转,他们已经离开少年的自己已经许久许久了,爱情在兜兜转转中不断生长和毁灭,可南澄觉得自己似乎一点长进也没有。
她好像只会接受爱,享用爱,却不知道如何表达爱,争取爱。无论是年幼时讨好南宇还是如今试图重新接近顾怀南,她总是失败得很狼狈。
6.他是躲了我两年吗
南澄包扎完伤口从医院出来时已日薄西山,她独自走在长长的人行道上,刚刚放学的小学生穿着校服、背着书包,蹦跳着边走边玩,莽撞而喧哗的打闹着,稚嫩的脸上快乐是那么显而易见。
苡米曾说她最羡慕小孩,害怕长大:“总怕还没长大呢,突然就老了,还没过上大红大紫的生活,就得堕入平庸的安稳里。”
那时她们都只有十六七岁,觉得二十六七是很老很老的年纪,老到好像每天都在重复昨天的日子,背负着生活的压力,远方只剩下庸庸碌碌的人生。
顾怀南也说:“还是不长大好,不想太多事,爱怎么玩怎么玩,任性是理所当然的事。长大了就得学着点城府,学着点虚伪,麻烦。”
“平庸也没什么不好。”年少时南澄对“长大”这件事没有苡米那么恐惧,也不觉得如顾怀南说的那么“黑暗”。
“像成年人那样按部就班的生活不好吗?”
“当然不好!”苡米皱着眉头挥挥手,“那多无趣呀!”
不同的成长环境造就了不同的心境,苡米安稳幸福地长大,所以向往未知的精彩未来,很怕她的青春会一下子用完;顾怀南出生商人家庭,耳濡目染对商场和官场的阴暗面知道不少,所以厌恶成年后可能会面对的人性丑恶面;而南澄却一心想要不再颠沛流离的生活,有没有青春对她来说无关紧要。
直至今日,南澄才恍然想,也许她不是不在乎手里青春还剩多少,她害怕的是太多执着和热烈的少年心性会将她仅有的一点点幸福也全部剥夺。
对于她来说,青春没有什么好,无非是爱长痘痘的额头和飞扬的荷尔蒙,因为怕被讨厌、再次被丢弃,所以刻意经营维系和南宇还有安萍的关系,哪有什么叛逆青春和激扬少年时光可言?
一切可能危害她纯白的少女形象,让她存在感突显的可能性都让她害怕,亦对所有爱都充满怀疑和患得患失感。
在这样的心情下,她无知而残忍的挥霍了顾怀南的爱情,而当她明白这一切的时候,顾怀南已经像坠入大海的水滴,远远离开了她。
南澄曾无数次幻想他在异国他乡的生活,迫切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幸福不幸福。可是当她得知温瑞言和顾怀南在纽约见面后,她拨通了国际长途却不敢把自己的担忧问出口。
她怕听到温瑞言回答她“他过得不好”,但更怕听到他说“他已经有了新的生活”。
如果顾怀南获得了新生活,那便意味着他的人生里将再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了,而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样的结局。
南澄犹豫许久,最后还是温瑞言主动说:“南澄,怀南至少看起来过得不坏,虽然我认为仅仅是‘看起来’。”
“什么意思?”
“他在这里的工作进展的非常顺利,是所有华人里进公司时间最短却升职最快的。”
“那你为什么说只是‘看起来’?”
温瑞言停顿少顷——那是令南澄无比焦心的几秒钟,他像是在斟酌他的用词:“我能在这里见到他纯粹是巧合,怀南根本就不想见我,甚至看到我的第一反应是扭过头假装不认识。他不让我去他的家,也不告诉我他的公司地址,关于他升职的事是我们共同的朋友告诉我的,但他后来接到怀南的请求,不许他向我透露任何消息。”
“他是在……躲我吗?”
“与其说他在躲你,不如说是断臂求生。我想他是在害怕如果还能见到你,反复想起过去,他会死。”
南澄握着话筒,有种万箭穿心的感觉,不知何时眼泪已经爬满她的脸庞,滑至下巴尖上的一滴泪吧嗒一声打在书桌上,溅开一朵银色的小水花。
“我想他,很想很想他。”她哽咽着说。
温瑞言在那头叹了口气,他说:“南澄,再等等吧,等他想明白了自己回来,或许那时候还有希望。”
如今一转眼两年过去了,顾怀南真的回来了,带着终于练就的铜墙铁壁的心。
南澄坐在长木椅上,怅然地望着广场上的白色鸽群起起落落。
又是一年的盛夏,两周年在即——顾氏正式宣布破产两周年,没有人会想庆祝的两周年。
在这两年里,顾怀南把她从他的心里往外拨了一些,可南澄却将他往自己的心里又推进去了几寸。
她不想与他告别,当然也无处告别。
第三章而今勇敢面向往昔
1.林俏就像那只有太多秘密的猫
摔破的手掌被包扎的像只熊掌,南澄在包里翻了一通没有找到钥匙,便直接按了门铃。给她开门的人是林俏。
南澈系着围裙从厨房里探出笑脸来:“姐,你来得正是时候,马上就能开饭了。”又看到她手上和膝盖上的白纱布,不由得关切地问,“你摔伤了?严重不严重?”
“没事,就是走路太急了,小伤而已。”南澄在玄关换鞋,“你快去做饭,我饿了。”
他们姐弟说话的时候林俏站在一边并不搭腔,等南澄换上拖鞋,才又回客厅继续看电视。
林俏就是南澈的女朋友。距离上次南澄见她已经有将近一年了,她还是不爱说话,轻微自闭的模样,待人接物礼貌但略显疏离。
南澄记得两年前第一次见面时她还留着板寸头,穿一件墨绿的冲锋衣,背着几乎有她半人高的背包和南澈一起从火车站出来。
那次她只在沪城停留了一周就又上路,和南澈保持着断断续续的联系。
一年前再见时是夏天,林俏穿着绣花的棉布长衫,花色繁复的印染长裙,短发已留长到耳际,走路时脚踝上系的铃铛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彼时的她比之前多了些女子的风情和柔软,但笑起来的样子还是一样的浅淡,甚至灰暗。
她独处时喜欢抽烟,随便坐在哪个角落的位置,指间夹着白色的茶花,吐烟圈的样子又寂寞又美丽。
林俏总让南澄想起童年时舅舅家养过的一只黑猫,似乎背负着许多秘密和过往。她其实更愿意弟弟爱一个平凡的女生,模糊中庸的长相,稳定规律的工作,简单干净的身世背景——普通的优秀和美好,会更适合性子单纯温柔的南澈。
可他偏偏就是喜欢林俏。
南澈甚至对南澄说过:“我知道其实她远没有我喜欢她那么喜欢我,可是那又能怎么办,为她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啊。”
这世间所有无解难题、困惑之事,遇到“心甘情愿”这四个字都得烟消云散。
“或许时间会让她爱我。”南澈的爱是山谷里孤独的击掌声,有空荡又轻微的回声,和他热烈期待的应答远远不同,可他愿意等,愿意等爱慢慢来。
南澈对南澄说过他和林俏的故事,他们在西藏经历过生死,又在加德满都的大雨中相逢,
他坚信她是他的“命中天女”,也相信总有一天林俏会拿相同的爱与他回应。
只是南澈和南澄都未曾想过,除了爱和不爱,恋人之间还可能有其他的潜在威胁。
那天晚餐,林俏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她习惯性地摸了摸装烟的口袋但没有抽。
在南澄和南澈闲聊的空隙,她突然很平静地开口道:“哎,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们,我有个儿子。”那神情淡然的像是在说“今天晚上月光不错”。
这个讯息太令人震惊,南澄好一会儿才消化完毕,谨慎地问:“你结过婚?”
“没有。”林俏低头把弄着打火机,“是以前不懂事,又不舍得打掉。”
“如果对你们来说这是很难接受的事,那也没有关系,我可以接受任何结果。”她的语气听起来坦然又冷静,但眼神闪烁,显然她的内心也在经受波动。
南澈一直没有说话,林俏又坐了一会儿就提前离去,她离开前没说以后想要怎么样,更没有请求南澈什么。
那天晚上南澈在阳台呆坐了许久,背影凝重得像是一座雕像。
南澄靠在门边说:“你会是个好男人,只是对于林俏来说,你在她的生命里来得太晚。”
她等了很久都没有等来南澈的回答。他在黑暗中撇过脸去,试图将所有情绪隐藏。
阳台之外,夜色如水,空气里有不知名的草木香气,带着露水的潮意向四面八方弥漫游走。
南澄有想过如果安萍还在世她会怎么,以她的性格大约是会用尽一切手段阻止。
可南澄不是安萍,她愿意成全南澈,因为不管前路如何,至少他沉浸在爱里的样子是幸福的,而他也有权力去选择自己想要的未来。
南澄在顾怀南爱她的时候逃避躲闪,如今输得只剩下胸口一点点为爱执着的勇气,她不知道她和顾怀南的未来会怎样,或许会以她永失所爱为结局。
那么她所失去的,希望南澈都能得到。
南澄望着南澈的背影想:在爱情里,迟到和错过到底哪个更让伤心一点?但对于真正体会过爱情甜蜜的人来说,或许迟到和错过都好过从来没爱过吧。
所以伤心甘愿,痛苦甘愿,为之生为之死,都甘愿。
2.老而优雅的成熟男人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南澄胃口不好,中午没有出去吃饭,陆际平进来的时候她正在看台湾综艺节目的视频。
他瞥了一眼南澄的屏幕,大度地挥挥手说:“看吧,没事,我不反对你们看这些。”
南澄把耳机摘下放一边,开玩笑说:“反对也没用。”
“虽然没用,但至少是个态度。”陆际平似乎心情不错,拍拍南澄的座椅靠背说,“还没吃饭吧?和我一起陪北京来的客人吃个饭吧。”
陆际平人脉广阔,平常交际应酬不少,但叫南澄一起去吃饭倒是第一次,她有点受宠若惊。
南澄跟着陆际平下楼,他去开车时接到南澈的电话,被告知他晚上参加同事的生日聚餐,不回家吃饭了。
陆际平的奥迪Q5精准地停在南澄身边,她挂上电话上车。在系安全带时,陆际平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男朋友?”
南澄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答:“我弟弟,我们一起住。”
“哦,你还有个弟弟,算超生吧?”
“不算,同父异母。”南澄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和我弟弟从小感情就很好,他很听话。”
“对于男人来说,‘听话’不是什么好的评价。”陆际平说,“‘听话’这种特点,只针对女人和宠物而言是优点。”
“以前真没发现你是这么大男子主义的人。”南澄说。
陆际平嘴角上扬,露出一个“你真是小女孩的笑容”。他问:“你觉得男女能平等吗?”
南澄想了想,客观地答道:“很难。”生理的先天差异无法改变,真正的绝对的平等也就没有实现的可能。
“这就对了。男人和女人的社会分工原本就不同,所以雄性更具攻击性和主动性,雌性倾向防御和被动。‘听话’的男人意味着丧失了雄性的本能,不算什么优点。”
“反正搁我弟弟身上就是优点。”南澄略略不服气地说。她觉得他说得似乎没错,可也不愿意承认弟弟南澈这样是“丧失了雄性本能”。
陆际平的笑容更甚,看了一眼南澄说:“小女孩。”
南澄心想:我都二十六了,也就只能在你这样的中年人面前充充小女孩了。
青春真像指尖的水滴,转眼就蒸发殆尽。——不过如果能优雅地老去,倒也不算什么太坏的事。
陆际平就算是那种老得很优雅的男人吧?四十出头的年纪,耐住了时间的摧残,身形依然挺拔,面容依然英俊,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成熟男人的沉稳气质,哪是青春少艾的花样少年可以比得了的。
南澄记得有次杂志社的实习生围坐在电脑前看韩国明星演唱会视频,看得出她们已经尽量压抑了,可还是尖叫声不断。当时坐她边上的夏子青就说:“想不明白那些小女生在想什么,一堆草包有什么好迷恋。在我心里陆总这种有内涵的才有资格当‘男神’。”
“发什么呆?到了。”
南澄回过神,拉开车门下车,跟着陆际平进入酒店包厢。
客人先到了,站起来和陆际平握手问好。陆际平向他们介绍了南澄:“我们杂志社最年轻最有天赋的记者南澄。”
“陆总错爱,过奖过奖了。”这顶高帽子戴得南澄心虚。工作三四年,她还是不习惯应酬的场合,不习惯和陌生人热络的聊天。南澄也知道,这是她职场上永远的短板。
因为拘谨,南澄中午没吃到什么东西,到了下班时分饿得不行。她想起南澈有聚会,便打电话问苡米:“晚上一起腐败不?”
“我好想啊!可是工作多得堆成山,我快疯掉了啊啊啊——”苡米在电话那头哭天抢地,而后又可怜兮兮地说,“亲爱的南澄,你能不能带点美食来慰问慰问我这个被工作祸害到心灵破碎的少女?”
“行啊,等会儿见。”南澄忍着笑阖上电话。
苡米上班的地方在商业中心附近的一栋高档写字楼里,出入都要刷门禁卡,南澄打了个电话让她下楼迎接,然后在大厅的沙发上坐下边玩手机边等。
沈洛朝她走过来的时候她正在挠手臂上刚被蚊子咬起的包。
“这么巧?”
“是啊。”南澄抓了抓头发。偶遇已婚劈腿前男友,很难不尴尬。
“我有看你的文章,写得不错,特别是最近那期写顾怀南的。”
这下南澄是真的尴尬了,她向来不喜欢身边的朋友看她写的文章。
“哦,是吗?没想到你还是我们杂志的读者。”
“我只看你写的。”沈洛顿了顿,又问,“你现在又和顾怀南一起了吗?”
南澄觉得这个问题他问得越界了,不想回答,幸好这时候苡米踩着高跟鞋跑了过来。
“烦死了,每天都一堆事。”苡米看到沈洛,也是愣了愣,“咦……”
“你们还有事吧?那不打扰了,下次有机会聚聚。”沈洛得体地与她们告别。
“怎么回事?想和你旧情复燃?”电梯里,苡米八卦地问。
“哪有,就是巧合碰到了,随便聊聊。他有现在的事业是靠了他太太,还和我复燃个鬼啊。”沈洛结婚后他们就没有了联系,但偶尔会从共同的朋友那里知道他的讯息,听说他生活得很不错,住别墅,开宝马,把乡下的家人接到身边,去年冬天的时候他妻子还冒着高龄产妇的风险为他生了一个儿子。
“那说不准。”苡米撇嘴摇头说,“沈洛这样的男人我见得多了,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他倒也不是真坏,只是克服不了人性弱点,一次次败给欲望。”
“别说他了。”南澄不愿多谈沈洛,他们早已是过去式。
3.原来投中那只泰迪熊是如此艰难
吃完晚饭后苡米还要继续奋斗人生,南澄和她告别。她把顺手带下来的垃圾塞进路边的垃圾桶,一抬眼正好看到前方商场的巨型霓虹灯广告牌,上面的女模特有一张瘦削又冷漠的脸孔。
南澄穿过马路准备去商场东门口的公交站点坐车,抄近路时经过一排路边投币玩小游戏的游艺机——她没有任何心理预期,会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看到顾怀南的身影。
他一个人,站在其中一台投币拍娃娃的游艺机前,一次次投币,拍按钮,失败,重来,如此循环反复。
有别于之前的西装革履,那天晚上的顾怀南穿着圆领T恤,牛仔长裤,帆布球鞋,安安静静的站在那盏只为照亮游艺机而存在的射灯下,左手边有个装满硬币的大杯子,脚边扔着几个拍到的小娃娃。
有经过的路人停下来站在他身后围观,看了几分钟就觉得厌倦,又抬脚离开。四周的人像深海的鱼群一样聚拢又散去,最后只剩下顾怀南,他还是机械的重复着那几个简单的动作。
时光好像静止了一般,顾怀南的世界里只剩下一台游艺机和孤独的他自己。
他把所有硬币都投完了也没拍到所有娃娃里最大的那个,扔掉装硬币的杯子,他把双手插在口袋里转身——
南澄望着他,他也望着南澄,中间隔着十几米,却好像有十几年的时光海那么深那么远。
依稀记得某一年生日,顾怀南送给南澄的生日礼物是一只呆头呆脑的泰迪熊,大小和女生等高,她抱住它时像是会被回抱一样温暖。
南澄很喜欢这份礼物,可那时的她还是拒绝了:“很贵吧?我不能收。”就算收了的话,她也不知道拿回家后要怎么和安萍解释泰迪熊的来历。
顾怀南急了,着急地解释说:“不贵不贵,真的不贵!我花两块钱拍娃娃拍来的。”
当时年少的南澄竟然相信了,欢欢喜喜地抱回家,告诉安萍说,是和同学在街上玩拍娃娃机赢来的奖品。
直到那一刻,南澄才知道原来玩这个游戏得到最大娃娃的概率那么那么小。彼时的少年顾怀南,不知道他执着的玩了多少次才得到那只憨憨的泰迪熊,然后欢天喜地的抱着它穿过无数条街道送到女生手中。
他们就那样平静的对视了七秒,七秒钟后,顾怀南朝南澄的方向走过来。
一步,两步,三步……走到第二十二步,他刚好站在南澄的面前,然后第二十三步,二十四步……
顾怀南没有停留,好像南澄只是一座挡路的灯柱,他绕过去就是了。
“怀南,我们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南澄拉住他的手臂,眼眶迅速泛红。
他可以不再爱她,可是他不能不好——他的不好都是她害的。
“放手。”他语气冰凉。
“你能不能听听我的解释,”南澄抓着他的手臂不愿放开,她有很多话想说,很多心情想要剖析,“其实这两年……”
“不好意思,我没有兴趣听这些。”顾怀南冷漠又斩钉截铁地打断她。
南澄皱着眉头、抿紧嘴角,努力不让盈眶的眼泪落下来。她低声说:“没关系,那我不说了。”
顾怀南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他粗暴地拨掉拉着他手臂的女生的手指,似乎一刻都不想停留。
眼泪汹涌地冒出来又被飞快地擦去,南澄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像一个明明已经被丢弃,却还是想执着跟着主人的小狗。
夏天的暴雨说下就下,不过是落了几点细雨,转眼就变成了瓢泼大雨,整个世界被笼罩在茫茫雨雾中。行人匆忙奔跑着躲避,年轻的恋人顶着同一件外套奔走在雨中,不听话的孩子故意踩着水滩发出快乐的嬉笑声。
南澄紧紧跟着顾怀南,跟着他在停车场来回走了三遍,他才终于找到他的车子,然后拉开门上车。
豆大的雨滴砸在车玻璃上发出啪啪的碎裂声,一小朵一小朵的透明水花很快就汇聚成像下流淌的小溪流,又像脸上的泪水。
顾怀南没有立刻发动车子离开,他坐在车里望着南澄,模糊的单薄身影,好像风一吹就会轻轻消失在空气里一样。
以前他多怕她不开心,多怕她的眼泪,多怕失去她——后来他就真的失去她了。
那种感觉像是濒临死亡一般难受,活着的意义全部都消失殆尽。
顾怀南闭起眼睛,再睁开时就不再看南澄了。他流畅地挂挡、打方向、踩油门,银灰色的奔驰经过南澄的身边时溅了她一腿的泥水。
他无需再对她说再见了,因为他们早就再见了。
下期预告:
每次顾怀南的微小动作都能勾起南澄对年少时他的回忆,就像她现在所说:“以前每一次都是你回头来找我。这一次,换我来追你,注视你的身影,追随你的脚步,让我来努力消除挡在我们中间的所有障碍。”
可顾怀南只是爆发出一阵惊雷般的笑声后就离开。
终于能勇敢起来的南澄为何会遭到顾怀南如此无情地对待?而南澈与林俏之间又发生了什么?
文/微酸袅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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