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天敌
天敌这个词语是怎么由来的?百度百科是这样解释的:自然界中某种生物专门捕食或危害另一种生物,从生物群落中的种间关系分析可以是捕食关系或是寄生关系,如猫是鼠的天敌。
总而言之,天敌是生物链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一种阴魂不散的生物。
我想,我和你大概就是这样的生物体。
出发前,我去了一趟电子城,花掉整整存一年的零花钱,狠下心换了AF-SNikkor14-24mmf/2.8GED超广角镜头。
我幻想着这次的远行,我的镜头能和灵魂有一个亲密的触碰。
还有半个小时车子即将出发,头戴红色头巾的领队扭着屁股,噔噔地跑上了车,细声细气地叮嘱大家将行李放好,便开始点名。
“张绿,张绿,是哪一位?”
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女孩,两手空空上了车:“嗨,我在这儿呢。”
我原以为是自己一时耳背听错了,待看清楚那化着精致妆容,冲着我笑的脸时,我完全可以确定这就是所谓自然界中天敌的定律了。
“嘿,李艾艾,你也在啊。”你熟稔地拍我,一副跟我很熟的模样。
任谁在陌生的城市以百分百缘分的方式遇上自己讨厌的人,都没办法扯开嘴角跟她认亲吧?于是我干巴巴地砸吧嘴巴,相当不客气地别开了脸。
你也不生气,呵了一声转而跟车上众位临时组建的团友打招呼:“大家好,我叫张绿,不是章子怡的章哦,是张艺谋的张,你们也可以叫我小绿。”
众人被你无聊的幽默逗笑了,气氛变得愉快起来。
我却没有办法同他们一样愉快地跟你寒暄。
就在两个月前,你双臂挂在我男朋友胳膊上,两个人状态亲密地逛王府井。
我不能忍受一个说着喜欢我的人,却搂着别人出现在我面前,而这个人,还是我从小到大最熟悉的人,任何人我都可以接受,唯独你不行!
因为我讨厌你,张绿。
我认识你十七年,我们住在同一个院子里,前后相差两个小时出生,你在前我在后,不过两个小时的差距我却要叫你姐姐,同一个幼儿园,你能得到十朵小红花,我却只有八朵。同一个小学,你考试倒数第一名依然得到老师同学的喜爱。高中开学,有男生开始给你写情书,而他们总让名次榜第一名的我去做送信童。
相当气愤的我在甩了出轨男友一个巴掌后,愤怒并没有得到平息,我利用学校广播台主持人的身份,将这件事当做一件趣闻八卦大肆宣扬。
你被同学戏称“绿茶妹”,以我的经验,你一定很生气。我做好了准备等你来找我算账,没想到两个月过去了,却是在这种情况下遇上。
2.智商是硬伤
李显是你的新男友,出现在车上的时候已经是临近发车的时间了,他满头大汗地跑来,身上挂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个大包小包,脖子上还有奇怪的珠帘,脚踏人字拖穿得花里胡哨,最初,差点儿以为他是打算跟大妈团去泰国的人妖。
好吧,那霸气外露的气质还是能看出来是只公的。
我原以为智商低下是硬伤,学都学不来的。你同李显的组合显然刷新了我对弱智的新认知,我心想,这两个人以为是去海边野炊还是去泰国游街的?
我们这是野外探险好不好?
你嚷嚷着抹防晒霜,李显一番手忙脚乱地在各种背包里找,找着了你又嚷着要墨镜,又是一番好找。
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没地方放了,李显就龇牙咧嘴地冲我笑:“哈罗,这位同学能挪个位置吗?”
然后他将各种包堆积到我身旁空着的座位上,也不管不顾我被一堆杂物挤到角落,扭头献宝一样将墨镜双手递给你。
见多了男生喜欢你,但我还是第一次见李显这样鞍前马后,任劳任怨型的。别误会,我真没有夸奖他的意思,要怎么说呢?如果直接说他长得就一副万年备胎的样子,我一定不会这么恶毒的。
比起幸灾乐祸,其实我有点难过。我那极品的前任,大概也只是你众多备胎中的一个吧?
“呵呵,李艾艾,那就麻烦你帮我们看包了哦……”你一脸的理所当然。
最多能给你一个大白眼,不能再多了!这是我做人的底线。
进入到山区,车子减慢了速度,一路上会看到不少的农舍,麦田。偶尔会遇到鸡、羊、猪、狗、牛、马等在公路上淡定地行走,狂按喇叭也没用,动物们继续悠闲地漫着步,任凭大家干着急。
急了,领队下车,叉着腰指着羊腿大声嚷嚷。
引来车上一行人哈哈大笑。
气氛一下子从死气沉沉活跃起来,有人提议大家一起玩游戏——谁是卧底。
听说有玩的,一路上因身娇体贵晕了好几回的你突然就来了精神。
第一局,你排序在前,提名我是卧底。
“你凭什么说我是?说出证据理由来!”总的来说,我是一个相当较真的人,我很在意“被冤枉”这样的事情!
你笑眯眯地说:“我就觉得是你。”
在你强词夺理,积极相应下众人选择了把我优先票死。
我深感这游戏的不公平,再经历了同样的事情两三次后,我终于发飙:“我不玩了!”
3.感官幽闭症
“哎,妹子别这么玩不起啊。”扯我衣角的人是那个娘娘腔的领队,左右。他冲我眨眼睛,“嘿,给个面子。”
我嫌恶地挥开他翘起的兰花指。
开玩笑?当我是傻子吗?我是第一名好不好,怎么可以被倒数第一名的你玩弄?
游戏以我的固执而告终,不多时,坐车的疲惫也让大家消停了,一觉睡到山脚下,车子并没有开进官道,而是去了一条偏远的路,最终我们在未开发的路口停下。
路边只有一家条件极差的农家乐,在左右的提议下,就地吃饭顺便开个短会。
会议的内容其实就是跟大家科普野外知识,以及签署意外保险。这是一次历时三天两夜的徒步旅行,海拔2100米,最终目的是顶峰的云海。
在高山之颠俯视云层时,漫无边际的云,如临于大海之滨,波起峰涌,浪花飞溅,惊涛拍岸。这一现象为“云海”。日落的时候所形成的云海五彩斑斓,称为“彩色云海”,最为壮观。我总觉得,那样的景色亲眼看到人生才算完整。
左右尖声尖气地忠告大家:“路程艰险难行,泥石流,山体滑坡,陡岩峭壁都是有机会遇到的。不要大惊小怪的,你们在之前有什么恩怨,仇恨之类的我不管,可上了山后,不要抱有这种心态,出了事我也没办法。”
一片唏嘘中,大家吃饱喝足,收拾一下该上山了。
刚走了一段尚算平坦的路程,天下着蒙蒙细雨,我担心雨势会加大,停下来整理鞋面,将准备好的雨衣披在身上。
左右在身后叮嘱我:“不要太在意你的鞋子是不是脏了,是不是淋雨了,这条路还长,等到那时候你不会在意这些。”
我固执得准备就绪,再抬头时大部队已经走了老远,远远望去还能看到李显招摇地挂着七七八八的包。
原本三十来号的人影,稀稀拉拉就剩下了几个人。
左右作为领队负责捡最末掉队的人员,很可惜我同你一样体力尚且算还行,但够不上很好,行程才刚刚开始,已经累得体力不支。
有人指着我和你嚷嚷:“嘿,我说你们这些女孩子娇娇弱弱的,没事干吗来走这种路?”
我不堪队友的嘲笑,坚持不停步,你在后面追:“李艾艾,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其实我不太明白,那时候的你怎么会这么喜欢黏在讨厌的我身后。
进入山林后,一股扑鼻而来的泥土气息,终于洗刷城市喧嚣里的戾气,心情平静,但同时,也让人充满期待而不由得莫名兴奋。我曾看过一本书,作者形容空气清新得性感。我曾试图去寻找过这样的感官,很可惜我大概得了一种病,感官幽闭症。
你总是嘲笑我:“也就你李艾艾能得这样高贵冷艳的病。”好吧,我承认。
4.精灵兵团
渐渐地,这大部队越走越散,我、你、李显、左右,成为尾巴。
我望着李显背上、脖子上七七八八的包,再看看你双手紧握登山杖像个七十高龄的老人一样匍匐前进的身影,心里是羡慕忌妒仇视的。
你永远有那种让人甘心为你做任何事情的能力,这正好是我缺失的。
李显一路上哼唱着羽泉的《奔跑》,你终于受不了,回头指着他吼叫:“真够土鳖的,你能不能安静点!”
你对你所有的男朋友都没有好脸色,你常常说,年轻时的爱恋,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这种不定性让你有借口游戏。
我还记得你第一次上文艺舞台时对我说:“李艾艾,你跟我的关系和那些人不同。”
到底哪一点不同?我不太明白。明明我们早已经走在不同的道路上。
其实我很讨厌你那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态度。
我们这趟旅程第一道真正的考验是一条滑坡上山路,原地居民在每间隔大概大半米的位置安置了竹梯,而路线两侧是山壁,这条道只够的下一个人的宽度。这原本是一条相当简单的路程,但因为下雨天,泥地深深浅浅,就是这样简单的半米之间,就很有可能让我们其中一个人滚下山崖。我整个鞋面已经浸湿,泥土让刚买的运动鞋看不出鼻眼。
我强忍着自己不要哭出声来,那是一种不能下,前路又明知还有更多未知艰难,又不得不上的无力感。
你大概觉察到我的担惊受怕,回头嘲笑我:“李艾艾,原来你就这么点能耐啊。”然后就伸了手过来,傲慢无礼地说,“如果你不想掉下去,摔个残疾,我拉你。”
从小到大,一向优秀过你的我,对你的施舍不想接受。
左右在后面叫着:“不要逞英雄,每个人拉开距离,不要走得太近。”
我们都对这条艰难的行程有了怨气,你头也不回恶狠狠地问:“如果她掉下去你负责?”
左右一改先前娘娘腔的性格,面无表情地说:“越帮越忙,不能因为一个人掉下去,
后面的人因为她受牵连。”
左右说得没有错,我愤恨抹掉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坚决不接受你的援助。
那是我第一次面临着对死亡的恐惧,我知道你一定也担惊受怕着,我以为你这样的人不能坚持下来,你却比我想象得还要坚强。
我们成功翻过这个阻拦,没有想象中那样危险,有些事情或许做过后才会发现原来想象一直是最恐怖的自我意识。
等我们都气喘吁吁地坐在泥地时,你居然还能笑着,提议我们四个尾巴队伍应该取一个霸气的名字。
“精灵兵团”我真的不知道这到底有什么霸气之处?
你说:“毕淑敏阿姨说的。”
后来我努力回想,那是在毕淑敏在《带上灵魂去旅行》里写到的“姗妮兵团”。
5.两生花
小时候因为我们有太多的相似之处的原因,从小到大大家最爱对比我们的不同。你可能不知道,我渴望着与你不同,初中那年我尝试着改变自己,所以才有了后来倒数第一名和正数第一名的差距。
我讨厌你的自以为是,你总说你上辈子一定救国了,不用太努力一定能得到想要的东西。而我,恨不得一天能有三十个小时。我努力活着,分分钟钟不浪费,我为了想要的东西,可以委屈一整年。
你说你不行,你说:为了个镜头一整年活在缺粮短衣的日子里,划不来。
你瞧你多豁达。
借你的乌鸦嘴,我们发现自己成功掉队了。
最初那一刹那我是害怕的,但是回头看到你,你趴在李显怀里,絮絮叨叨地说着走不动了,累了的话,我又有了信心,我想,我们两个人当中,如果非要有一个人死在这里,那么那个人一定是你,而不是我。
其实我挺恶毒?对不对?
再次上路,已经是十分钟后,我们又饿又累,筋疲力尽。你主动让李显分担一些负重给你,李显不同意,你就强来。
我原来就知道,你没有所表现得那样娇弱。
你以前总是教育我:“女孩子娇弱点,就不用吃太多苦。”
我每次都对你翻白眼,我以为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但其实我也曾羡慕过你,这件事我一点也不想告诉你。
左右叮嘱我们必须加快步伐,天黑之前如果到不了扎营的地方,可能就真的面临着生命危险了。
你思考了很久,决定送我一根登山杖,哦,我习惯性叫它拐杖。你给我的时候,翘着被泥土涂改了的手指,如果仔细看,一定能发现,你的长指甲已经翻了个,还有细细的血迹。我猜想你一定很疼,但是你却施舍鄙视我说:“据说还有很长的路,你来登山怎么什么都不准备?”
我当然没有你想得那样长远,至少我还不会蠢到穿裙子来登山。
你对我何其了解,只需一个眼神就知道我想什么。你从鼻子里哼着气说:“你骄傲什么?现在狼狈得满身是泥的人可不是我。”
我在几乎呈直线陡峭的山壁时,大多数时候手脚并用,所以此时的整个人像是从泥地里滚了一圈。
我抬头望着前方还远看不到尽头的险路,那一刻我疲惫得很绝望。
我和你大吵一架,现在想想真不知道那时候怎么会还有力气吵架?李显和左右各规劝着我们,说起来,我们的性格还是很相似的,骄傲得谁也不愿意低头,好像谁示弱谁就是孬种。
“我说李艾艾你这样做人是不对的,张绿同学是为了帮你。”左右语重心长。
他显然不知道,他不小心触及到我的底线。
“哼,我不需要她假惺惺。”你或许为我话里的假惺惺生气了。
你再也不肯帮忙,转身就走:“我才懒得管你,要死要活随便你自己。”
接着上路,一连徒步了四个小时,眼看着天快黑了,左右着急着在后方喊着,加快脚程。我们就像是听不到,一步一脚的毫无顾忌地踩在牛粪地里。
6.救命恩人
天已经黑了,我们不得不就地扎营。可帐篷只有一个,睡袋两个,是你和李显辛苦背上山来的。
左右安排:“我和李显睡一起,张绿你同李艾艾睡一起。”
你为了报复我对你的狠毒,酸溜溜地用话梗我:“也不知道人家李艾艾同学,愿不愿意跟我睡。”
我因为你的话固执得要一个人再继续走。
你很生气,指着我的鼻子就开骂:“行啊,你真有种啊,李艾艾。你走,你要是能一个人活着走到草旬,我给你跪下。”
鬼使神差地,我们两个人的争吵总是这样停不下来。最后,我仍然不顾左右的阻拦一个人上路,我不记得那时是什么原因促使我走下去,我唯一还记得的是,你在我走了两步后气冲冲地说:“我就不信她李艾艾真有那么大的能耐!”
天还在下雨,我坚持披着雨衣,因为我那昂贵到需要我花掉一整年零花钱才买得起的相机镜头。
山路越来越蜿蜒崎岖,可以说是奇峰罗列,同眼下相比,之前的山体滑坡真的不算什么。
我坚持地要让你相信,我,李艾艾,没有任何地方不如你!
其实我没有想过,你会来找我,那时候天已经漆黑一片了,我脚下打滑,重心不稳咕噜滚到四米高的石林。
我庆幸自己不是摔下山崖,但是双腿的扭伤严重阻碍了我的前行。
我为自己做了无数种下场的设想,独独没有设想过你们会来找我。你可能不知道,在独自前行的两个小时里,在落难忍痛挣扎的时间里,我一滴泪也没有落过,但是在看见你们竖着灯光,叫着我名字的时候,我突然就很想哭。
我哑着嗓子叫你的名字,看见你将撕坏的裙子绑在腿上,以英勇就义的表情跳下小邱来找我。你可能说对了,上辈子的你一定是救国的英雄。
我想起了高二那年,学校组织班上成绩好的同学去慰问独住孤寡老人。
你非要跟着一起去,我鄙视过你,认为你就是个爱出风头的人。
我指定为“父母”那家的叔叔阿姨安静得出奇,他们的孩子在三年前去世了,我虽然难过却有心无力,不像你,你的出现,你的活泼让这些家庭的老人突然开心了起来,暂时忘记了自己的悲伤。
我望着你,觉得你的笑容那么让人忌妒。
其实我忌妒你什么呢?
我忌妒你比我讨人喜欢,我忌妒你比我漂亮,我忌妒你即使考零分也能活得坦荡荡,我更忌妒你的善良。
我知道,她们都说李艾艾是个脾气很坏的女孩。
我不耻有人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我从来不这样做,但是听见的时候才知道那么难过,我想要变好,也想要很多朋友,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做。
回忆到这里就停了,说到那个晚上。你们三人合力将我抗到平地,据说是因为你固执的要求,大家配合着来寻我。
我问你怎么知道我出事了?
你说:“你不知道吧,李艾艾,这是你跟别人不同的地方。我们比别人多了年头,这么多年,你我还没有心有灵犀吗?”
你恶狠狠地喂我吃巧克力,我惊讶你怎么什么东西都能带在身上。
你说:“李艾艾,你是生活白痴,你知道吗?你什么都不准备就来登山,不知道黑巧克力可以补充体力吗?如果不是我,你铁定死在这里。”
我赞同你的说法,我得感谢你,救命恩人。
7.新启程
那天晚上睡得并不好,天公不作美,下了滂沱大雨,我们两个人裹在同一个睡袋里,像是两只蚕蛹。
早上起来的时候大家都有感冒的症状,幸好你那里还准备了一些常备药品,我们就着雨水吞下药丸,然后吃已经化掉的巧克力,伸着舌头舔包装纸,吃得四个人嘴巴黑乎乎,对视的时候四个人哈哈大笑,我原本从来没想过,我也会这样笑着的。
重新上路,帐篷负重三公斤,我提议我们换着背,你同意了,毫不客气地落在我肩膀上。
一路上,你问我如此作践自己非要跑来吃苦受累的原因。
我抬头望了望天,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告诉你,我为了站在顶峰,睥睨瑰崎壮丽一望无际的山海,还要亲眼见见那有着“万里云山齐到眼,九霄日月可摩肩”之意境的云海。
你笑话我,酸!
如果不是因为这些,我更好奇你为什么千里迢迢地追我到这里来了?
我以为你会反驳说,你只不过正好遇上了。
但你毫不客气地说了实话,你说:“我为了报复你,特意来碍你眼的。”是的,其实你是个小气的人,你还记着我在广播上说你是第三者的事情,可那是事实你怎么就不承认了呢?
休整了一晚后再上路的时候,身心轻松。
一路上左右为我们介绍着沿路风景,昨日的疲惫一扫而空,我们竟然差点儿错过了那样美丽的一草一木。
怪石林立,形态诡异处处深壑幽谷,峰峰悬崖峭壁,涌泉飞瀑。
你总说我是个大龄文艺女青年,这个时代文青已经不比以前,不算褒义词,可我还是固执地表现着自我。
站立远眺,村庄、田野、一湖、二泉、五瀑、七潭、七岩、八峰、十六洞尽收眼底。
我因为受伤,不能爬上小山峰拍照,你自告奋勇。还向我保证技术过关,我们望着你撩高裙子,连滚带爬地站在石顶,拍照的姿势有些滑稽,估计跟后羿射日的造型有得一拼。可是这不影响你在大家心目中的伟岸形象,我不得不承认,你那副样子很可爱。
8.驴友的特质是共进退
路过草旬,再翻过两个山头就到岩壁了。左右跟我们介绍的时候心有余悸,他说那是传说中的绝望坡。
需要翻过二十七个山峰,一个陡峭岩壁,李显笑问是不是因为翻过一个山峰,误以为到头了,一来一去的希望失望,就变得绝望了?
左右鄙视他:“你以为这么简单?”
岩壁主要是生在悬崖峭壁,左右说,如果是一个人,那必须得多么牛掰的人才能爬过去,我悄悄地红了脸,以为他在说我。
你笑着打圆场:“幸好的是,这座山还没什么野兽之类的,其实我可喜欢老虎了……”
我们因为你笑了,你蹩脚的话其实有那么点欲盖弥彰。
李显自告奋勇,第一个爬上岩壁,然后是你,我同左右在后面托举你,我的手推举着你的屁股,你不安地回头说:“李艾艾,你不会在这种时候下毒手,害我的吧?”
我笑你杞人忧天,原来你也没把我想得多好,那你干吗这么喜欢我?
你反驳说:“谁说我喜欢你了。”
谁说不是呢?
因为你的这些话,我在需要你帮助的时候,丝毫没有迟疑地就伸了手过去,四个人爬上山顶的时候都气喘吁吁。但是那一刻,自豪感是爆棚的。
你悄悄地对我说,以后再也不干这么蠢的事情。
我赞同,但是真的到了金顶的时候,心情是很愉悦的,我很想自豪地告诉别人,我徒步,负重6公斤征服了海拔2100米。
临近下午的时候我们终于找到自己的组织。
大家纷纷上前问候,我们四个人因为连续两天一直用压缩饼干等食物果腹,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地再也没力气开口说什么。
日出和云海是在第二天早上,山上聚集了上百来号人,大多人冲着云海而来,住宿的地方已经挤得爆棚,有的人帐篷还能用就在简陋的农舍外支上,早早在里面避风了。
左右为我们两好不容易找到住的房间,一个二十来平米,放下一张床后连转身都困难的小空间,跟两个陌生的女生挤在这张床上。你抱怨条件太差,可听说男生都要在大厅打地铺又不得不妥协。
金顶冷得出奇,带来的外套已经湿淋淋的,你也不知道从哪儿借来的衣服,一人一件,披上。然后拖着我朝着厨房走去。
厨房很小,是泥土凿的灶,有一个大叔不时地添加着柴火,两口大锅里冒着浓浓的滚烟。
你让我脱了鞋,然后坐在大叔旁边双手高举着鞋子,靠近火源。
我不知道你那里来的力气,还能做这样的事情。你仗义得让我无地自容,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要那样讨厌你,可你说不在意。
你说:“李艾艾,你讨厌我也挺好的。说明我有忌妒的资本,有时候我想起来的时候,觉得高兴啊。我到底是有多优秀,才至于你忌妒成这样?”
终于穿上了干的鞋子,虽然脚已经在水里泡白了,但是那一刻我是感觉到温暖的。要感激的话还来不及说,你已经招呼着大家吃饭了,大圆桌,一桌饭菜四百元,你抱怨贵的同时也夸奖着农舍厨师的厨艺甚棒,你那天破天荒地吃了三碗饭。
左右举着杯子发言,他说:“这段旅程我知道大家辛苦了,今天不是最后一餐饭,但是我希望大家照样吃好喝好,当做最后一次相聚来爱护身边的团友们。”
左右喝了二两白酒,喝高了,嚷嚷着给我们讲驴友的精神。
他说,驴友就是一种精神,一种共进退的意识。
我想,我是愿意把你当做我的驴友的。
9.静止到这里
同床的两个陌生女孩可能因为太累,整晚打鼾,你说睡不着于是早早就醒了。不到五点,你问我要不要去看日出。
鬼使神差地,我拿了手电筒和雨衣就跟你走。
看日出的人比我们想象得多,这两天因为下雨,大家都很期待雨后的彩色云海。我们站在一群人之列,你提出要帮我拍照,我欣然答应了。
快二十年了,我第一次与你这样和谐地共处着。
自鼎峰看到的日出无疑是美丽的,日出出来的时候你跳着拍打我,拖着我挤到最边上,我看到了,没有让人失望,美得窒息。
天边闪烁着耀眼的金辉,群山披上了斑斓的锦衣,璀璨夺目,瞬息万变。金色的光落在云上的同时,也打落在你的侧脸上,你希望我能给你拍照,我自然也毫不吝啬地同意了,那是一张身披着金色光芒的剪影,意境好得出奇,你却怪罪我没有拍清楚你的脸。
不过半个小时时间,云海出现了,无数我们途经的山峰若隐若现,宛若置身大海中的无数岛屿,时隐时现于“波涛”之上,屡屡白烟聚集在一起,呈现波浪状,一眼望过去,是一望无际的浩如烟海,烟雾缭绕,云海苍茫。
我告诉你,这两天的辛苦在看到这一切后,值得了。不枉费来一场。
你却告诉我,你要出国了。
多么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你笑话我是不是舍不得你。
你让我不要惊讶,其实你早有打算了,一直没跟我说而已。高考成绩下来了,你考得不好,所以打算另寻发展。
我应该庆幸,十七年了,我终于摆脱了你的魔爪。
但我还是假装很难过地抱了抱你,我感激你,谢谢你陪同我走过婴幼儿时期,小学时期,青春时代。我说:“感谢你,为了帮我试探前任男友的真心,以身犯险。”
你却连假装都做不了,好笑地说:“其实我还真是想要抢你男朋友才那样做的。”
好吧,我觉得自己自作多情了,为此我很难为情,于是下山后很长一段时间不再联系你,临出国之前,你才出现,问我要走了那张剪影照片。
回忆到这里,你的记忆在我脑海里已经模糊得差不多了。我努力地想要想起你,却只是记得你小时候跟我手牵手去上学的场景。
其实我也没有多么讨厌你。只是青春这条道上,多少有那么一些不可理喻的历程。
文/罗胖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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