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身为暴发户指导协会的荣誉会长,蒋小苗的宗旨就是:“让所有暴发户都变得优雅!”
而这一宏愿说起来简单,实施起来却是难如登天,为此她悉心学习茶艺插画,舞蹈钢琴,书法绘画,甚至连骑术射箭都没有落下。
“我觉得这条改造之路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毕竟我们是个特殊群体,虽然人数不多,却也不能放任自流,必须要找到好的办法,才能彻底地改掉那些老一辈们遗留下来的恶习……”
蒋小苗看着对面花了高价请来的小记者,口若悬河地讲着一早已经背好的演讲稿,就在她讲到自己未来的发展宏图之时,却突然被一声呵斥打断了。
“本少爷都说了,要包场,包场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就是把其他的客人都请走,你是听不明白我的意思?还是觉得我钱给少了?”说话的男人穿着一身金色的西装,边说边掏出了钱包,动作敏捷地从中抽了一沓钱,声势浩大地拍在了那服务员的面前。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显然是经常操作的。
蒋小苗抬起头望去,那人站在离她不远处的斜后方,从背影看,身材倒是不错,宽肩窄臀长腿,只是这架势,一看就是个还停留在入门阶段的暴发户小哥呀,想到她刚才在小记者面前夸夸其谈的那些暴发户进化课程……
这人不是故意来砸她场子的吧?想到这儿,蒋小苗不禁皱了皱眉。
这家法式餐厅是她千挑万选特地挑出来的,环境优雅,而且只接待超级VIP客户,就是看中了这一点,她才特地把今天的采访安排在了这儿。
本来是想显示下她不俗的品位,没想来了这么个不速之客。
蒋苗苗心中暗道不妙,暴发户指导协会还没能茁壮成长,万万不能就这么夭折了呀!想到这儿,她果断地站起了身。
“这位先生,这里是公众场合,麻烦先生您注意一下音量。”蒋小苗挺直了背脊走了过去,而后用自认为最礼貌的动作轻轻地拍了拍面前这位金西装先生,声音轻柔地悄声说道。
“你们这儿不是只接待超级VIP吗?那我这个超超超级VIP…”金西装先生说得正顺畅,似乎是没想到会被人打断,“你这个人有没有礼貌?没见到我正在说话吗?”他的仇恨值瞬间转移,突然转过身来,怒气腾腾地看向蒋小苗。
当他整个人都转过来的一瞬间,蒋小苗有种狗眼即将被闪瞎的错觉。
无论是脖子上那三根手指粗的金项链,或者是领带上镶的满满当当的钻石,都让人简直无法直视。
只是如此闪耀的搭配,配上他那张英俊的面庞,居然也不让人觉得难看。
……
霎时间,她竟然有些语塞起来。
“这位先生您好,这里是公众场合,麻烦您……”蒋小苗组织了一下语句,准备上演一场完美的说教。
“蒋小苗!”男人转身看向她,英俊的脸上有着些许被打断的怒气。
蒋小苗万万没想到在这个场合居然会遇到认识自己的人,大脑的记忆库展开飞速的搜索,企图想要找出这人的真实身份。
可还没等她的记忆库预热完毕,那人已经再次开了口。
“听说你爸彩票又中了?真不愧是彩票大王哪。”他的半个身子倚在吧台前,不知何时手上端起了一杯红酒,他边说边朝她举杯示意,像是在表示祝贺。
彩票大王……
彩票大王……
这四个字像是咒语一样飘进蒋小苗的耳朵,她的脸色登时就难看了起来。
再然后紧随而至的就是咔嚓一声,两人齐刷刷地回过头去,就瞧见小记者举着相机拍得正开心,脸上洋溢的满满的都是看好戏的表情。
(二)
蒋小苗最近不大开心,费尽心思请记者来做专访,想要提高一下家族印象分,却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土豪搅黄了,还付了小记者一笔不少的封口费,以免他又重提“彩票大王”的光辉历史。
这个生意做得实在太亏了。
但是想到今天的订婚晚宴,以及那位“冷艳高贵”未婚夫先生的家世背景,她又觉得稍微安慰了那么一点点,好歹也能综合一下她家的暴发户平均值吧……
欧洲宫廷式的花园里,站着许许多多穿着宫廷装的男男女女,中间搭了一个水晶台,上面坐着一位钢琴师,正在弹着优雅的曲调。
本该是一幅像油画般美丽的古典画面,却硬生生地被凌空挂起的一道横幅煞了风景:欢迎各位莅临程洋先生与蒋小苗小姐订婚典礼。
“啧啧,到底是暴发户,看看这横幅拉的,还以为是校运动会呢。”甲女摇着头说道。
“也不知道程家怎么会答应跟蒋家结亲的。”乙女化着浓妆的眼里满是不屑,“难不成还真瞧上了蒋大伟那买彩票必中的特殊属性?说是买彩票必中,还不是外界的噱头吗,谁不知道蒋家这几年做了不少跟风的生意,才累积出今天的家底,左右不过一个暴发户而已。”
甲女张嘴正想接话,却被突然起来的一声“哎哟”打断。
“哎哟喂一一”蒋小苗的声音从不远处飘来,那个“喂”字尾音拖得极长,满满的都是嘲笑之意。
甲乙两人回头看去,就瞧见蒋小苗穿着一身银色的巴洛克宫廷长裙,手上拿着一把珠光璀璨的鹅毛羽扇,装扮复古又华丽,配上精致的妆容,整个人都笼罩在了流光溢彩中。
“你们很好奇为什么程家会答应?”她莞尔一笑,身子微微前倾,小声又道,“因为程先生喜欢,大,胸,呀!”
蒋小苗边说边挺起了自己伟岸的胸膛,目光在甲乙两人胸前流连一阵,然后小脸上似是流露出了无限惋惜。
那眼神仿佛在说:“这就是飞机场的宿命哪!”
两女闻言,脸色顿时变得跟吃了屎一样难看,在脸上的表情变幻数次之后,终于还是愤恨离场,留下蒋小苗一个人在原地,望着横幅默默忧伤。
这就是蒋大伟同志所说的超级惊喜?
果然她还是高看了自家老头的审美啊……
就在她想着该怎么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横幅取下来之际,肩头却突然一沉,她低头望去,一只骨节分明的男性手掌不知何时搭到了她的肩头。
蒋小苗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抓住了那只手,而后一个恶狠狠的过肩摔,动作行云流水,简直是漂亮。
男人没想到会被突然袭击,眼瞅着就要摔到地上,赶忙伸手一拽,死死地扯住了蒋小苗的裙摆。
蒋小苗底盘一个不稳,也跟着往前滚去。
于是,一个双人驴打滚出现在了美丽的草地上。
“你这个粗鲁的女人!”男生愤怒的指责声从耳畔飘过。
“是你?!”蒋小苗看清来人之后,下巴惊得都要掉了下来。
这不就是上次在西餐厅里,那个嚷嚷着自己是超超超级VIP的土豪男?
相比上次,他这次穿得倒是正常得多,去掉了金项链和镶满钻石的领带,取而代之再简单不过的黑色燕尾服和白衬衫,温柔的月光洒下来,更好地衬托了他此刻的英俊
只可惜头上沾了不少碎草,有些破坏整体的美感。
“是我怎么了?”男人酷炫地甩了甩头发,语气有些欠扁。
“我没找你算账,你居然送上门来?”蒋小苗有些震惊,这个害得自己专访没完成,还多花了一笔冤枉钱的男人,居然还敢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她的订婚宴上!
“身为订婚宴的男主角,为什么不能来?”男人的语气听起来比蒋小苗还不可思议。
蒋小苗再一次震惊了。她凑到了男人的面前,正准备说两句狠话,却瞄到她的父亲大人蒋大伟同志正金光闪烁地朝着他们俩走来。
蒋先生穿着一身金色的长袍,头上戴着一顶五光十色的皇冠,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配齐整套装扮,手上竟然还拿了一个金光闪闪的权杖。
那通身的气派,简直像是一个穿越回来的欧洲古世纪君王!
这一刻,蒋小苗觉得自己真的要瞎了。
“苗苗,你怎么在这儿待着呢?”
蒋大伟健步如飞地走到蒋小苗面前,瞧见自己的宝贝女儿狼狈地半倚在草地上,不免有些不满。
他有些生气地转过头看向蒋小苗身边的男人,却在看清楚男人的样子后,老脸上泛起了一抹诡异的红色。
“哦,原来、原来是跟贤婿在这约会呀。”
蒋大伟尴尬地笑了笑,觉得自己好像出现得不太是时候。
贤婿?
蒋苗苗只觉得仿佛听到了轰隆隆的一声惊雷,在她的头顶毫无预警地劈了开来。
(三)
对于自己花了大半年的功夫才好不容易追来的未婚夫一一程家的长子程洋先生,为什么会一夕之间换了人,蒋小苗百思不得其解。
想当初她之所以铆足了劲去追程洋,不就是瞧上了程家百年名门的名声?
可是这个号称是程洋的弟弟,程老爷子私生子的男人,却打破了她的全盘计划。
蒋小苗看着眼前穿着一身暗紫色花纹,鎏金裩边,袖口镶金带钻,骚气到极限的程颢,就愈加觉得这个打击,简直是她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你为什么要替你哥哥参加订婚礼?”蒋小苗努力告诉自己要冷静。
“因为我喜欢你。”程颢看着蒋小苗的眼睛,云淡风轻地说道。
“你骗鬼啊!”蒋小苗感觉自己脑中的那根叫理智的弦“铮”的一声断掉了。
“哦,那你喜欢什么理由?我哥已有青梅竹马的爱人,我为了不让哥哥错失良缘,不惜委身于你?或者是,我也喜欢大胸?”程颢好看的眉头皱了皱,似乎在寻求答案。
“你、你、你……”蒋小苗想到自己立志要带领蒋家脱离暴发圈的宏愿,心有不甘地咆哮,“不行!我要毁约!”
“哦?”程颢扬了扬眉,欠扁地笑了笑又道,“蒋大伟先生可是和我签了协议书的呢。”
蒋小苗看着眼前白字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协议书:“同意程颢先生代替程洋成为蒋小苗女士的未婚夫婿……”
蒋小苗只觉得她整个人都不会再好了。
她盯着合同书底部“蒋大伟”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足足看了有三分钟后,终于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程颢就程颢吧,暴发户气质就暴发户吧,好歹是程家出来的苗子,虽然长得有些歪,但是有她的悉心教导,掰正也不会太难吧?
半个月后。
“你带这么多箱子干什么?”蒋小苗看着程颢身后的三个保镖手上提着的密码箱发问。
“今天不是去挑戒指吗?不带点现金怎么行?”程颢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所以你不知道世界上有种东西叫银行卡,还有种东西叫刷卡机?”蒋小苗的眼睛瞪得溜圆,仿佛见到了外星人。
“你懂什么,刷卡又如何能够跟给现金的快感相比?知道大把大把的钞票整齐划一地摆在柜台上的感觉吗?”程颢的下巴抬了抬,优美的线条配上肩颈处完美的弧度,就像是一只冷艳又高贵的黑天鹅。
“哼,看你就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走,小爷带你去领略领略这种快感!”他说着就拽起了蒋小苗的手,朝着已经在外面等候的小车走去。
那一刻,蒋小苗终于明白,黑天鹅和野鸭子之间的距离不过就在一线之间。
还有就是,审美这种东西跟三观一样,跑偏之后就很难再回归正途了。
(四)
蒋小苗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有毅力的人,不然怎么可能连插花茶艺这种枯燥到爆的课程都能坚持到底呢?
可程颢简直就是个大杀器一般的存在,他的终极必杀技就是“让蒋小苗一秒变泼妇”,无论何时、何地。
在纠正程颢的审美,支付方式,谈吐气质数次无果之后,蒋小苗终于放弃。
这个男人是暴发户里“斗战胜佛”,根本无人可以超度。
婚期定在一个月后,在此期间,蒋小苗觉得自己应该减少跟程颢的见面次数,以免她遏制不住悔婚的冲动,那个男人,实在是让人分分钟都能暴走。
所以当她接到程颢电话的时候,她的语气着实可以称得上恶劣。
“不是说过婚礼前一周再联系的吗?”蒋小苗质疑。
“二十分钟后到市中心的天梯大厦来,我在那儿等你。”程颢直接忽略她的话。
“不去。”蒋小苗直接拒绝。
“那我就找岳父大人一起好了。”程颢云淡风轻又道。
“等着!”蒋小苗说了两个字就恶狠狠地挂了电话,对于那个被程颢哄得服服帖帖的老爸,她实在很难把控会不会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半个小时后天梯大厦前,蒋小苗穿着一身普通的运动装,戴着大大的黑框眼镜和口罩,头发扎成马尾高高束起,正东张西望地等待程颢的到来。
这货到底搞什么飞机?把她喊来了却不接电话了?难道真是安排了什么陷阱?蒋小苗突然觉得自己乔装打扮了之后再出发实在是英明之举。
就在蒋小苗狂躁的边缘之际,肩膀却突然一沉。
“你有没有点时间观念啊?”蒋小苗转过身火速开炮,却在看清来人后愣在了当场。
那洋气却不是特别英俊的脸庞,配上那永远高高在上的表情,居然是她的“前任未婚夫”程洋。
“蒋小姐,原来真是你,怎么一段时间没见,打扮变得这么不拘小节了?”程洋笑得温文尔雅,却依旧不妨碍蒋小苗闻到那股人渣的气息。
人人都知道程洋先生以风度卓越闻名,却鲜少有人知道他骨子里那股对没有钱的人的鄙视。
看着程洋那虚伪的笑容,蒋小苗突然觉得程颢那种明晃晃的炫富,竟然可爱得多。
她想得出神,程洋却等得不太耐烦了。
“我知道你对于结婚对象换成了程颢一定很懊恼,可是蒋小姐你一早就应该明白,我们之间的差距,即便勉强在一起,也是不会……”程洋皱着眉头,高高在上得像是把自己当成了神,他说得正开心,却突然被人推到了一边。
蒋小苗一抬头,就瞧见程颢一脸怨气地站在她的面前。
他今天穿得很正常,深色的西服,暗银花纹的领带,配上袖口那颗并不大却很闪亮的钻石,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低调的华丽。
蒋小苗突然有种错觉,也许他往日里的那些张扬都是纯粹的自黑,仿佛只有那浮夸的打扮才能遮掩住他身上骇人的气场,虽然蒋小苗也不大明白,他一个彻头彻尾的小白脸,这霎时间展现出来的气场是怎么冒出来的。
被他这么一衬托,他旁边的程洋登时就暗淡无光起来。
“你怎么穿成这样?让我一顿好找。快点闭上眼睛,不然就要来不及了。”程颢一把将蒋小苗拽到了怀中,说完一长串就自顾自地蒙住了她的双眼,完全忽略站在一旁的程洋。
蒋小苗只感觉到眼前突然一黑,但是很快,却又亮了起来,亮得让人刺目。
此时正是暮色交接之际,橙色的天空与红霞相印,在她睁开眼的一瞬间,天空似乎完全暗淡了下来,她面前的整个天梯大厦,在瞬间亮了起来。
但蒋小苗很快就发现那不是单纯的灯,因为只有其中一条亮了起来,用刺目的红色配上鲜亮的明黄,组成了一条长长的横幅。
上面写着:“蒋小苗,我会爱你一生一世。”
如果说刚才那一瞬她的眼眶有种酸涩的想要流泪的冲动,那么在这一刻已经全部消散无踪,她突然明白为什么她爸爸那么喜欢程颢了,难道真的是臭味相投吗?
蒋小苗突然有些欲哭无泪,而程颢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他松开环住蒋小苗的手,昂着高高的下巴走到了她的面前,而后十分骄傲地说:“我知道你很感动,但是在大庭广众下痛哭流涕这种戏码还是免了,放在心里默默感激吧。”
他说完就伸手把还处于呆萌状态的蒋小苗抱在了怀中,过了片刻之后,才像是突然发现了边上的人一样地看向脸色黑如锅底的程洋。
“咦,这么巧,程洋你怎么也在这儿?”
他的表情坦荡得不行,活脱脱就像是刚刚才看到程洋一般。
果不其然,他的话音刚落,程洋的脸色又黑了两分。
(五)
——《弟夺兄妻?程氏兄弟情归何处?》
蒋小苗看着《每日一扒》上的头版头条,硕大的十二个字,简直是触目惊心。
上面还附了一张大图,角度挑得极好,把天梯大厦上面的红色横幅,以及抱着蒋小苗的程颢,还有站在一旁阴沉着脸的程洋,统统照了进去。
“这头版,花了不少钱吧?”蒋小苗望向对面的程颢,单刀直入地发问。
“嗯哼,能让程洋气成这样,花多少钱都值了。”程颢皱着眉头,显然在纠结其他问题,“角度可以再刁钻一点的,这照片完全没把我的绝代风华照出来嘛。”
“嗯,那么程先生可以跟我说真话了吗?”蒋小苗笑得狡黠。
“你想听什么真话呢?”程颢没有抬头,依旧对着报纸纠结。
“既然是合作关系,那我总有知情权吧,不然真是很难继续呢。”蒋小苗其实心底也大概有点轮廓,但她还是需要进一步确定。
“怎么能说是合作呢,明明是我把你从无敌的深渊拯救了出来,你想想,如果不是我如神仙般从天而降拯救了你,你现在已经掉进那个假洋鬼子的魔爪了呢。”程颢边说边挺起了胸膛,仿佛在为自己的英勇行为点赞。
“顾左右而言他也是不能逃避掉回答问题的。”蒋小苗学聪明了,压根忽略他的自恋。
“好吧。”程颢见躲不过,耸了耸肩开始交代事情的经过。
程颢的母亲姓沈,据他所说,是明朝首富沈万三的后代,总而言之就是有钱。
他母亲跟程青松算是青梅竹马,可惜程家自古自命清高,瞧不上商贾之家,程青松情丝难断,隐瞒了已婚的事实。
“等到我母亲发现程青松已婚的时候却也发现怀了我,所以带着我远走他乡。”程颢正襟危坐地坐在沙发上,英俊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像是在讲述一个跟自己无关的故事。
“所以生你的时候你母亲难产,你发誓要回程家报仇,夺回属于你妈妈的一切?”蒋小苗的脑袋里迅速产生了相匹配的故事剧情,不是她打听过,实在是小说里都是这么个走向。
“肤浅,想我大沈家富可敌国,这区区程家有什么好值得惦记的!我妈现在在美国过得很开心,每天的约会场次满得很,不知道多少洋美男邀约好吗!”程颢投以一个鄙视的表情。
“那你回来干啥?”蒋小苗错愕地看着他。
“都说了是为了拯救你,维护世界和平。你还不知道吧,程家财政赤字很久了,你嫁过去,那真是久旱逢甘霖,想你爹别的没有,中彩票的本事天下无双,这你过去带个几亿的嫁妆,程家可是又能苟延残喘一段时间了呢。”程颢脸上满是一副“不用感谢我,不过举手之劳”的傲娇模样。
“那真是谢谢程先生出手相助。”蒋小苗咬牙切齿地说。
程家财政情况不好她也多少知道一点,当初她想的是两家各取所需,她借了程家百年名门的名声,即便是金钱上给对方一些帮助,也无可厚非。
可现在被程颢这么一说,她突然有些羞愧了起来。
如果真的嫁了过去,爸爸花了多少心思得来的积蓄,说不定还真的会被他们算计不少。
“既然话都说开了,那不如说说你想怎么样吧。”蒋小苗挑了挑眉,等着对方答话。
“这还看不出来吗?每天秀恩爱,直到我们结婚,恶心死程家那些人呀。”程颢一脸诧异,仿佛对蒋小苗的智商表示堪忧。
“那我有什么好处?”蒋小苗认真地反问。
“你的好处?”程颢看了眼蒋小苗,无比正经地道,“当然是收获了我这个举世无双的好男人。”
“真是不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才能配上您的举世无双啊!”蒋小苗翻了个白眼嘲讽道。
蒋小苗以为对于她的嘲讽,程颢会立刻反唇相讥,谁知道等了半晌,没见对方出声。
她正想着这货今天吃错什么药了,程颢就突然凑到了她的面前。
他的鼻尖只差寸许就要碰到她的肌肤,湿热的鼻息洒在她的脸上,两人间的温度瞬间就升高了。
“如果你智商可以高一点,还可以给加个十分。” 程颢盯着她看了半晌,神情认真地点评。“不用太欣喜若狂,大概是你小的时候无意间拯救了世界,才换来了我的青睐吧。”
他说完就转身离去,像是一只高傲的孔雀一样。
蒋小苗本来以为自己对这货的自恋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可是现在看来……
她果然还是很傻很天真啊!
(六)
蒋小苗一整晚,脑子里回放的都是程洋的那句:“怎么一段时间没见,打扮变得这么不拘小节了?”
你丫才不拘小节,你方圆五百里都不拘小节!
蒋小苗气得半夜郁结难舒,拿起电话给程颢打了过去。
“喂,婚纱照还没拍是不是?明天去!我要拍最豪华的那种!全城瞩目的那种!就这样,晚安!”蒋小苗吼了一长串,然后气鼓鼓地缩进被窝里呼呼大睡起来。
蒋小苗做了个梦,梦里回到她爸爸第一次举办的乔迁party,那是父亲为了让她更快地融入这个圈子,花了好多钱特意办的,可是来的人寥寥无几。
蒋小苗一个人寂寞地坐在角落,却听到两个打扮得很高贵的太太在悄悄地说:“你瞧瞧那股子土得掉渣的气质,还以为办个party就能成贵族了?真是笑死人了,要不是瞧着姓蒋的是个单身土豪,我才不来参加这种聚会呢。”
陡然间,画面一转,回到了他们家刚刚有钱的那一年,那时她上小学六年级,父亲为她转学到了全市最有名的贵族学校。
她的同桌是个眼睛特别漂亮的小男生,她很友好地上去打招呼,结果对方却像是看到了怪兽一样后跳了一大步,然后皱着眉头说:“你干吗离我这么近!没有人跟你说过女孩子要矜持的吗?粉红色的裙子配绿色的皮鞋,真是红配绿,赛狗屎!”
小男孩的脸上戴着一个大大的口罩,漂亮的脸蛋涨得绯红,两只大大的眼睛露在外面,充满了莫名的敌意。
那不是她第一次遭受到这样的鄙视,可是却前所未有地让她难过。
小男孩的语音语调甚至眼神,都让她觉得自己仿佛踏入了一个本不属于她的世界。
突然间,一阵轰隆隆的声音把她从梦中拽了回来。
怎么好端端的又想起小时候的那个势利鬼了?
蒋小苗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时间,六点?尼玛哪来的神经病扰人清梦!
她怒气冲冲地跑到窗前掀开窗帘,就瞧见一辆红色的直升机飞在她家的窗前,后面还跟着四架,一字排开,而坐在最前面那架上,戴着墨镜举着个喇叭的男人,不是程颢又是谁?!
程颢显然也瞧见了她,然后他做了一个让蒋小苗斯巴达的行为。
“蒋小苗,已经六点了,你还不起床,太阳就要升起了,你再不起来我们就拍不到日出了!还有,你的睡衣为什么这么丑?红配绿,简直晒狗屎啊。”
他的声音透过喇叭显得有些音变,虽说不如以往好听,却难得地多了一份浑厚,那浑厚的声音在凌晨六点的时候飘荡在了整个别墅区的上方。
蒋小苗丝毫不怀疑,如果此刻她的手里有把猎枪,她会毫不犹豫地把程颢给打下来。
可惜她没有,于是她只能火速地换好衣服,踩着降下来的梯子爬了上去,避免程颢再次喊话的傻帽行为。
“你大清早的发什么疯?”蒋小苗整个人都处于凌乱的状态中。
“不是你昨晚跟我说要拍婚纱照,全城瞩目的那种?这家我可是发动了不少私人关系,才临时插了个队呢!”程颢说完盯着她看了两秒,随即摆出一个很嫌弃的表情,“你这个女人也太粗心了吧,瞧瞧这眼屎都还没擦干净。”
他刚刚说完,就伸出一只手捏住了蒋小苗的下巴,而后动作轻柔地摸上了她的眼角,随后又拿出手帕开始擦她的嘴角。
“送你了,对于别人赠送的礼物,要记得小心妥帖地保管。”程颢把手帕往蒋小苗手里一塞,说得极为认真。
“喂,不过是拍个婚纱照而已,用不用这么劳师动众啊。”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认真的模样感染了,蒋小苗竟然真的很听话地把手帕揣进了口袋。
程颢却没有搭理她,闭着眼睛躺在座位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极小又哀怨的男声嘟嘟囔囔地飘了过来。
“不是你小学的日记本里写的,希望未来的白马王子能开着直升机带你走向幸福吗?”
(七)
蒋小苗一句戏言,程颢却完成得极其出色,所谓的轰动全城,大抵也不过如此了。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蒋小苗开始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他怎么知道我日记本里写的什么,以及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是蒋小苗最近百思不得其解的两个问题,她正想着,突然房外传来了老爸那声如洪钟的大嗓门。
“景页呀,刚才给赵老师打了个电话,她说一定回来参加你跟苗苗的婚礼呢,赵老师还说,小时候就瞧着你们俩有夫妻相,可惜你只读了半学期就转走了,不然这红娘肯定是她呢!”
蒋小苗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偷听的,只是她爸那个分贝,想要免疫,实在是很难。
只是赵老师?景页?半学期……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尼玛,程颢居然就是小时候嘲笑她赛狗屎的那个臭小子?景页,沈景页?!
那一刻,蒋小苗充分体会到了什么叫怒发冲冠。
如果不是沈景页那个臭小子,她会在幼小的心灵里留下阴影,以至于励志要成为一个优雅的暴发户,甚至还差点嫁给了程洋那种伪君子?这一切最初的源头,不就是想要给小时候瞧不起她的那货看一看吗?
蒋小苗拿起电话,按下了程颢的号码。
“该喊你程颢,还是沈景页?”蒋小苗开门见山,声音冷得直能结出冰碴来。
“啥、啥、啥?你在说啥?”程颢显然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居然开始结巴起来。
“装,装,装,你继续装。”蒋小苗学着他的语气,对了个极好的下联。
“你知道了啊,我还以为,最少能瞒到婚礼结束。” 程颢的声音听起来无比懊恼。
只是这话听在蒋小苗的耳朵里,却有些变了味道。
“是啊,婚礼结束,然后再离婚?我就成了一个大笑话了?沈先生,我到底跟您有什么深仇大恨,让您一惦记就是二十多年?我这坨狗屎哪能配上您这只天鹅呢,不如咱们的婚礼就此取消吧。”蒋小苗深吸一口气说完一长串,然后就果断地挂了电话。
那边的程颢对着电话简直是欲哭无泪,这姑娘怎么从小到大都这么一根筋呢?
这边的蒋小苗趴在床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个王八蛋,亏得她刚刚有些动心,他就来这么一出!
蒋小苗哭得伤心,蒋大伟先生站在门口确是恨不得跟着一起哭。
女婿啊,岳父对不起你呀,眼瞅着就要成功了,结果现在功亏一篑。
蒋先生决定给自己的未来女婿说说好话。
“苗苗啊,景页都跟我说了,他那时候也是刚刚转学过来,戒备心正重,偏偏又遇上发水痘,你见到他的那会儿,他才刚好,痘印还没好全。他嘛,你也知道的,本来人就骄傲,见到小姑娘自然就不好意思了,才说了那些话。后来等他的脸全部好了,却又被他妈妈带出了国,这些年他也找了你好久,但因为人在国外,所以只好默默地关注你的日志微博什么的,还让我把你的小学日记本偷偷地给寄过去呢,他妈妈对国内有心结,一直不让他回国,这次要不是你铁了心要跟程洋定亲,他也不会急眼了跑回国来,你消消气嘛……”
蒋大伟同志说得嘴都快干了,里面却没有任何动静,就在他考虑要不要砸门之际,里面终于传来了一点声响。
“等他变成一坨狗屎了,再来找我吧。”
蒋小苗的哭腔泛着浓浓的鼻音,想到小时候那句“红配绿,塞狗屎”,心里却又泛着那么一丝丝报复的快感。
哼,她为什么会想要嫁给程洋?还不是因为他的那双眼睛,跟记忆中的有那么一丝丝的相像?
蒋小苗心有不甘,恶狠狠地擤了个鼻涕后,趴在床上计划起她的复仇大计。
(八)
最近市里有两件事闹得尽人皆知。
一是程家的二少爷程颢宣布脱离程家,改回母性,改名沈景页。
二是蒋小姐铁了心要跟沈景页解除婚约,沈先生死皮赖脸地用尽手段,想要追回娇妻。
整整一个月,各大娱乐报纸的头条几乎都被沈景页买断了,内容却都是一模一样,都是写着,《我是狗屎,你回来吧!》下面附送一张沈先生的帅照,只是配色有点不忍直视。
红色的西装,绿色的领带,黄色的衬衣,蓝色的皮鞋……
外界都谣传,沈先生的审美大概被气坏了。
“小苗苗,可以消气了吗?”
蒋家大宅里,沈景页捧着玫瑰花,站在蒋小苗的门外,小心翼翼地问道。
“还差一点。”
蒋小苗在房间内,悠闲地跷着二郎腿吃着水果。
“求仙女指条明路。”
沈景页见有戏,赶忙把耳朵贴到了门上。
“都说要变成一坨屎才可以呀……”
沈景页皱着眉头沉思片刻,而后转身离去。
那背影,看在蒋大伟眼里,简直就叫一个决绝。
翌日清晨,坐在电视机前吃早饭的蒋小苗,被一抹奇怪的身影吸引住了注意力。
财经频道,画面里是穿戴整齐的主持人,和一个明黄色的……不明物体。
要说是个什么东西,大抵就是一团变形了的便便吧。
“沈先生,可以先插播一个题外话,为什么要穿得如此特别来参加访问吗?”主持人哭笑不得地看着沈景页,尴尬地发问。
“我媳妇要求的。”沈景页冷着一张俊脸,严肃地回答。
“您媳妇?莫非说的是蒋小姐?可是我听说,蒋小姐还没原谅您……”主持人显然也知道这么问不合适,但是却又没办法按耐住好奇心。
“知道你还问这么多?快快快,让摄影师从那个角度拍,务必把我拍得伟岸一些,还有,到时候画面的配乐要苦情一些,这样才能打动人心。”
沈景页皱着眉头,十分认真地吩咐道。
主持人的眉头却皱得更深了:“沈先生,您穿成这样出席我们的采访已经让人很是忧郁了,您现在还这么赤裸裸地坦白原因,真的大丈夫吗……”
与此同时,坐在电视机前的蒋小苗简直笑得要飙出泪来。
模模糊糊的视线里,好像又看到了那个戴着口罩的小男孩,欠扁得一如眼前这位。
好像就此收入麾下,以后再好好折磨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蒋小苗拿起纸巾,擦了擦泪花,如此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