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黑的天边慢慢了鱼肚白,幻化出半点朝日,好似一盏刚被点亮的灯笼,烈烈的红。大陈宫巨大的殿宇檐顶,便都覆盖在半红半白之间。
正月里东都到了三九,除去了渭河,连人咳嗽的一口痰落到地上,都会结成冰。在这样的酷寒下,到时早起的无数内侍宫婢瑟缩着,在大陈宫内悄无声息地游动着。
钦勤殿的屋檐下仍是燃着火红的宫灯,德保披着狐皮斗篷,坐在阶下叱道:“干什么呢?还不熄灯!一两灯油一两钱,由着你们这些奴婢们这么犯懒,多少钱也不够你们烧进去!”
等级低的内侍不许戴耳包毡帽,一个小内侍冻得两耳通红,一溜小跑回到德保跟前。
“怎么了,跑什么?连规矩都不要了?!”
内侍的嗓子本来就尖,早晨又极静,他这一声虽是压着嗓子喊出来的,但仍是一直荡进了钦勤殿内,清晰听闻。
醒了的封荣一捅身侧的香墨,轻笑一声,道:“听,德保在骂奴才呢!像不像你?”
明黄花罗的锦褥,睡得久了,一团揉搓似的凌乱。香墨躺在其上,似是无知无觉,只轻轻的“嗯”了一声,翻身又睡。
封荣又一声轻笑。
不多时,德保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
淡成一幕朦朦胧胧的轻纱罩帘之外,值夜宫婢内侍恭谨垂首而立,德保便知里面的人熟睡未醒,迟疑再三,额上汗都淌了下来,可还是徘徊不敢上前。
殿内静谧的连呼吸都不闻,唯四个青铜炭炉分立四角,隔不久便“劈啪” 的微弱声响,暖意随声正浓,犹如春日。
香墨虽似熟睡,却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床前灯火未熄,眼前的轻黄色镂藤花床帐,晨曦旧烛的光映在上面,藤花就变得极碎、极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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