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渥丹园,绕过一片小小的桃林,沿着醉襟湖西岸徐徐散步。才下过雨,空气里混杂了泥土的芬芳,青石铺的甬道上还未干透,砖块与砖块中间的缝拼得没有那么牢,略受挤压便会溢出水来,金薄重台履踩上去,不消几步就湿透了。
容与缓缓在前面踱,时不时地侧过头看她。她提着裙角前行,半垂着眼,每一步都迈得小心翼翼。他笑道:“这条道上年没修,等天晴了吩咐下去,采些江沙来重填。横竖鞋都湿了,别挑着走,只踩一块砖,若是下头有水,只怕溅得……”
他的“更高”还未及出口,她脚下的青砖缝里猛滋出来一道积水,噗地冒了有三尺来高。
她闭上眼睛尖叫,等再睁开眼看,身上已经遭了殃。新换的衣裳狼藉一片,她哭丧着脸抽手绢来掸罗裙上的污渍,袒领下裸露的皮肤也沾上了,水珠在脖颈上流淌,痒痒的。她噘嘴抱怨起来:“早不吭声,等人家落了脚才说!”
容与无奈地笑:“我说话的时候你已经迈上去了。”
她有些怨怼,脸颊气得红扑扑的,又不敢发作,只在那里嗫嚅:“就是你不好,总是这样,存着心地捉弄我。”
容与觉得很冤枉:“我何尝捉弄你来着!我顾全你还来不及,哪里还有闲情捉弄你!”
女人确实难伺候,既小性儿又爱矫情,你肝胆赤诚地待她,她还要挑你的刺。他笑着看她,倒是一丁点都不生气。她还小,连发起脾气来都是可爱的。
布暖听了他的话,心头弼弼地跳,脑子里也乱成了一锅粥。手上无意识地一遍遍擦颈子上的皮肉,直来回揉得发红了也不自觉。
他那样随意地一撂,自己竟认真起来。没错,他时时都拂照她,来长安前她并未对他抱多少希望,她知道舅舅是办大事的人,必定不会问家里的事,她唯一能依赖的就是外祖母。到了如今和设想的不一样,反倒是舅舅料理她多些,她也不再同他有隔阂,想来总归是骨肉,在这个家里她真正的亲人只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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