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头去,程璧君正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她。
傅兰君决定离开宁安回湖北老家。
她的家原本就不在宁安,现在是该离开的时候了。父亲和姨娘客死宁安,已经停棺三年,是时候扶灵回乡安葬了。
宁安是个伤心地,多留无益,如程璧君所说的那样,即使为了孩子好,为了自己好,也该离开了。
回到故乡去,平静度过这一生,就当宁安是个梦,从未爱过,从未恨过,从未做过人家妻子,从未做过人家母亲。
她把要走的消息透露给阿蓓知道,阿蓓虽万分不舍,但也只好对她道珍重。
学校那边的教职已经辞去,接下来就要收拾行李、雇船……应付种种琐事,傅兰君忙得不可开交,她一心只想回乡,两耳不闻窗外事,也不再为政局做无谓的思考。
她只知道,革命党和袁世凯好像又要闹僵了,北大又在闹学潮,湖北又在闹革命……
等到一切安排妥善了,她回了一趟凤鸣山上。
山上有太多牵绊,父亲和姨娘的棺木停放在白鹿庵里需要随船回南,山上和山脚下分别有齐云山和南嘉木的坟,走之前需要祭拜一下……还有,山上有一样东西,上次离开时,她忘了带走。
和白鹿庵的尼姑们说好了抬走棺木的日子,又去祭拜了两座坟,她慢慢走到了别院。
自从她下山后别院已无人烟,柴扉久扣,推开来,满园子疯长的野玫瑰,傅兰君迈过荒草和野玫瑰,推开卧室的门走进去。
房子本就要人气来供养,这几近荒芜的房子,因为缺乏人气而显得暗淡枯朽,床上用手一抹,手指上便是一层浅灰。傅兰君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她想到的竟不是在山上幽禁的那一年惨淡光阴,而是那一年和顾灵毓一起在这床上的耳鬓厮磨甜言蜜语,冬天里日头正盛,他坐在床上剪窗花,盘着腿,她趴在床头托腮看他,嘲笑他像个坐在炕头的东北老农民,顾灵毓眉毛一挑:“有我这么英俊的东北老农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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