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别吃了。
你下药啦?是砒霜吗?不是砒霜我就不怕。
一整个冬天,傅兰君推说脑袋受伤不舒服,躲在房里不见人,只由丫鬟桃枝进出伺候一日三餐,连姨娘和父亲来看她也一概被桃枝挡了驾。
她在赌气。
一直躲到除夕那天,傅荣的耐心终于耗光,他一把推开“门神”桃枝走进房间,径直朝床边走去,傅兰君脸朝墙侧躺在床上,听到动静,反手一拉把床帐子散了下来。
傅荣也不动气,只是隔着床帐子跟她说话:“这么多天了,天大的气也该消了吧。”
傅兰君不说话。傅荣继续说下去:“你自以为是读过洋书见过世面的新派人,想着学洋人搞什么自由恋爱,打心眼里怨你爹给你选这门亲。可你别忘了,要说喝洋墨水,你爹比你早,打容闳之后,你爹是最早留学西洋的那一批。自由恋爱,你以为我老古董不懂?爹比你懂得多,比你见得多。”
帐子后面的傅兰君动了一动,傅荣叹一口气:“你还记得你哥哥吗?你哥哥去世的时候你才两三岁,不知道当中的情由。”
傅兰君忍不住竖起耳朵。她有一位哥哥,比她大十八岁,是父亲十六七岁时得的儿子,十五年前去世的。关于哥哥去世的原因,傅兰君一向只听下人们说是因病,今天听父亲这么一说,原来别有内情?
父亲的声音隔着帐子传过来,低沉哀恸:“有他的时候我正在美国留学,他在美国长大,脑子里全是美国人的想法,长大后遇到个美国姑娘,要同人家结婚,爹也不是老古董,虽是外夷,既然儿子喜欢那就结吧。谁知道结婚还没两个月,用那外夷儿媳妇的话说,她又遇到了新的爱情,不管不顾,抛家弃夫。你哥哥受了打击一病不起,后来在病中想不开,不知道从哪儿搞到一瓶安眠药。那天是他二十岁生日,我准备了一场好宴席想给他冲冲喜,大清早一推开他房门,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床帐子散开着,我心里高兴,打从生病起,你哥哥就没好好地睡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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