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迈是个铁打般的汉子,血里来火里去,赤手空拳搏出一番家业,半生豪迈慷慨,此刻却是一片彻骨的冰寒。
长街人潮涌动,满楼酒客聚集,唯有飞鹰堡所在的一隅无人敢近,周边豪客投来的目光带着无形的怜悯,宛如在看几个死人。
该怪谁?
怪六弟不够隐忍,为一个卖水面的小贩而打伤了朝暮阁的人?怪自己护短,拒绝将六弟交出去平息事端,连累妻族被血洗灭门?还是怪妻子不该伤心过度,抛下两个孩子撒手人寰?如果她泉下有灵,得知朝暮阁接着将二弟和四弟的妻族尽灭,西北一带对飞鹰堡的人视同瘟疫,会不会庆幸自己早走了一步?
即使六弟忍辱去朝暮阁的堂口自刎谢罪,对方依然不肯放过,无处不在的折磨如钝刀子割肉,让飞鹰堡越来越难堪。为了不失去余下的兄弟与一双娇儿,他才在族中耆老的劝说下来了洛阳,最终还是躲不过。司空尧与陈兆,任何一个功力都在自己之上,朝暮阁的人完全不必费力,寻个暗处就能轻松将几人除去。
“大哥!”
出声相唤的是洪家五弟,年轻健朗的面庞满是忧虑。
洪迈紧紧攥住弟弟的肩,失神良久,终于藏下了绝望。“是我冲动了,朝暮阁眦疵必报,绝不会放过,客栈是不能呆了,我们寻个最热闹的地方,或许人多能让对头稍有顾忌。”
洛阳城中最为热闹且彻夜灯火不熄的,不外是香艳风流的销金窟,其中又以天香楼最为出名。
天香楼艳帜高张,红粉无数,南北豪客争掷金银,加上洛阳城近期涌入了大批人,生意越发红火,纵是深夜也是歌乐不绝,喧闹非凡。
喜静的客人多在精致的雅厢,好闹的则偏爱描金绘彩的花堂。花堂陈设富丽,明烛高烧,可供近百桌客人寻乐。红巾翠袖拂面,娇娘莺声浪语,加上稚年胡姬斟酒侍奉,能将风月老手的骨头都酥尽。可这次夜里来的几位客人着实蹊跷,连阅人无数的老鸨也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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