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打开御书房的大门,大步跨出去,仰天深深叹息一声,眸光,却又被前方漫天大雨中一道倩影所吸引。
是楚韵如,静静站在无边风雨中,身后只有凝香,努力撑着一把伞。
容若快步走进大雨里,自凝香手中接过伞,把楚韵如护在伞下:「你怎么站在空地上?」
凝香识趣地退下,其他所有的太监、侍卫,也没有任何人多事地跑过来给皇上遮雨。
「皇上在御书房商讨国事,后宫不得干政,我不便靠近。」
雨下得很大,一把伞,护得了她,就护不了他。容若不得不靠紧楚韵如,伸臂把她揽进怀中,低声问:「那为什么来这里?」
楚韵如垂首无语。
容若轻轻叹息。
她担心他,所以不惜皇后之尊,悄立风雨,无声凝望,默然守候,却又不肯对他说一声。就像当初偷偷去劝说苏良和赵仪一般,她为他做一切,却不肯让他知道。
楚韵如在他怀中低唤:「皇上,你的脸色不好,可是心中烦恼难解?还是那些大臣为难了你?」
容若叹息:「我小看了董仲方,我以前只以为他是愚忠的臣子,我以前用轻忽的态度来面对耿耿的忠臣,是我错了。我以为董仲方是那种,不管皇帝如何荒淫残暴,也死忠不悔,不管萧逸如何雄才伟略,也绝不接受的人,我错了。他忠于的,并不是皇帝本人,而是国家稳定的基础,他没有开疆拓土的能力,可是这种臣子,这样的坚持,也许,是另一种让政局稳定的力量。」
楚韵如茫然不解:「皇上……」
容若苦笑,喃喃自语:「我自以为不把权力放在心上,自以为高尚伟大,自以为是把民主世界的任人唯贤发挥到了极点,却忘了,没有一套完整的制度,残缺的民主反而是祸乱的根源。上古的禅让制度够民主了,发展到了后来,不过是把争权夺利用禅让两个字加以美化而已。古往今来,有过无数权臣,每个人都有机会,都有能力造反作乱,但是,真正起兵自立的总是少数。史书的评断,皇权的正统,忠孝的道德,还有许多臣子们的忠正,都是一道道束缚野心的枷锁。我将一切都让给萧逸,固然对于楚国是一件好事,对于天下,甚至对于后世子孙,却立下了一个坏榜样。别的权臣们会觉得,既然我有权,我有本事,我就应该可以像萧逸那样当上皇帝。既然萧逸能名正言顺得到一切,为什么我不可以。有了这个榜样,野心可以肆无忌惮地燃烧,谋反可以明正言顺地进行,而君主又被置于何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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