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说他死了，可我却在坐在我的婚车上时透过窗户看见了他。所有人都说爱的话就要在一起，可我却不会破坏他的好意。我的周嘉豪是铁铮铮的汉子，可他的铁骨柔情，我懂！

一、入住特种兵部队

做文艺兵的第二年，团长下达命令要整顿文艺风，要求全体文艺兵到特种兵部队参加一年的集训。

还没等我们把这个命令消化吸收完毕，团里用经费补贴派来的六辆大巴车就开进了文艺兵所住的大院。我们用三小时边抱怨边整理物品，用三十分钟边抱怨边登车出发。虽然怨声载道，但五个小时后我们还是抵达了特种兵训练营。

二百四十个文艺女兵面面相觑，瞬间收起了所有的抱怨。大家在听到了训练场上的特种兵正在训练中的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后，心情变得振奋起来。

来不及适应这里的环境，三十分钟后，我们已经根据名单找到自己的新宿舍。

一个小时后，我见到了周嘉豪。当时是在操场上集合，正在训练的特种兵们望着我们这群文艺兵都显得不淡定了，只有周嘉豪微微皱着眉头，盯着手里的档案本在认真研究，身上那种淡定和严肃显得异常突兀。

我们随意乱站，窃窃私语。

“立正！”周嘉豪突然抬起头，打断了我们的懒散气氛。

我在队伍中挪动，找了个位置站好，可突然袭来的一阵疼痛让我惊住。内心大叫一声不好，我赶忙捂住肚子，在周露身后拉了拉她的衣服，压低了声音说：“露露，我‘大姨妈’来了。”

周露回头，对我露出了极度担忧的表情。我的“大姨妈”，绝对风华正茂，气魄非凡，每次来都要洗涤我的灵魂一次，带走我半条命。对于我痛经这件事，我们文艺兵的圈子里无人不知。

正疼着，我便听到周嘉豪说：“都学过站军姿吧？”

场下一阵议论声响起，周嘉豪厉声打断：“八乘五站队，排列！”

烈日下，我的额头上渗出了汗水。我咬着牙齿，被人推搡着站到了第一排最右侧的位置。

“报数。”周嘉豪鼻翼高挺，眉毛浓密，犹如被刀削过的脸颊棱角分明，士兵帽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是这些兵中唯一一个没有笑闹着研究我们的男人。

“稍息。大家好，我叫周嘉豪，你们以后可以称呼我周教官。今后的一年里将由我和你们一起完成整套训练。”周嘉豪连自我介绍都是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

我疼得咬紧牙关，尽管是炎热的天气，可贫血引起的阵阵寒意仍然袭击着我。趁着还有意识，我将手举高，却只觉得眼前的事物渐渐变得模糊起来，然后我便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周嘉豪的声音也在同时响起：“不要认为你们是女人，就要被特殊对待；也不要认为你们是文艺兵，就不拿自己当个兵。人人平等，任何人都不会被特殊对待。特种兵在断了胳膊断了腿的时候仍然要勇往直前，你们也要有这种精神。”

我的意识渐弱，可却被他铿锵的气势和激昂的话语所打动。忍着疼痛，我默默地收回了手，这种时候请假多给女性同胞丢脸！

直到周嘉豪的纯绿色军装在我的眼睛里化作一团黑时，我听到周露慌张的惨叫声：“教官！她……她有特殊情况！她晕倒了！”

二、面瘫脸教官

我是被窗外响亮的“一、二、三、四”的口号声吵醒的。我虚弱地张开眼睛，却见到了一脸凝重的周嘉豪，那表情严肃得活像来上坟的。他开口道：“醒了？还疼吗？”

我唇色惨白，虚弱无力，伸手摸了摸肚子，疼得只剩下一口气，但当手触碰到一个柔软的暖水袋时，还是摇了摇头，回答道：“谢谢教官，不疼了。”

“你体质太差，日常要多锻炼身体。”周嘉豪不苟言笑地对我说。

“既然你醒了，就自己在这里休息吧。”他站起身，十分严肃地将小马扎推回床下，对我认真敬了个军礼，转身便走。

“教官？”我咬咬嘴唇叫住他，“你今天不开心？”

周嘉豪微微侧过脑袋，随即点了点头。

“你不喜欢文艺女兵来这里？”

周嘉豪又点点头，不等我问下去便大跨步地离开了，这样子好像是在瞧不起我，让我十分不高兴。

我随意动了动才发现异常，我一直傻乎乎地睡着，竟然没有用卫生棉！

看着周嘉豪的背影，我表情委婉、声音虚弱地喊住了已经走门口的他：“教官……”

周嘉豪应声停住，转头做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我……你能不能替我买卫生棉？”

话一出口， 我便看见周嘉豪皱起了眉，那表情分明写满了一句话：女人真是麻烦。

果然，他也这样说了出来，声音严肃：“这里真不适合你们这群娇生惯养的人。”

我朝着他离开的背影翻了个白眼，这人，太大男子主义，太瞧不起女性！

带着怨气我又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再醒过来的时候，周嘉豪仍旧冷着一张脸坐在我的床边，他手上的一个纯黑色的大袋子引起了我的注意。他一脸厌烦地将袋子递给我：“不知道你用哪一种，所以我全买了。”

我看着这么多的卫生棉，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刚要道谢，却听到他冷着声音说：“晚上要查宿舍，你得回去睡。”

我挣扎了一下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在他刚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我气定神闲、坦荡荡地说：“教官，我走不动，你背我。”

周嘉豪的脊背突然挺直了。我知道，他的大男子主义又开始爆发了，所以我更加应景地加了一句：“真的，疼得厉害。”

周嘉豪紧皱起眉头来，像是做好了赴死的决心一般，走到我身边蹲下身子，大义凛然道：“上来。”

我就是喜欢看别人这种看着我极其不爽又拿我没辙的表情。我慢慢地趴在他的背上，双手抱住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耳朵轻轻说道：“谢谢周教官。”

果然，周嘉豪的身体僵硬了。

三、教官的秘密

周嘉豪在不喜欢女兵入侵的情况下坚持训练了我们十天。这十天里，我成了没事儿就找碴的一个人，因为我讨厌他那种脸上写满了“女人真是麻烦”的表情。

于是，我在取得翻越栅栏训练项目第一的成绩后，在队伍中高举起右手，声音洪亮地要求道：“教官，下午给放个假呀，我们想出去买镜子。宿舍镜子太小，一群人挤着用不方便。”

周嘉豪冷着脸回应：“继续训练。”

在百米越野训练中，我仍旧以第一名的成绩出现在他的面前，然后揉着膝盖气喘吁吁地要求：“教官，给两个小时假嘛，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

周嘉豪仍旧冷着脸说：“继续训练。”

他从来没正面和我交锋过，这叫我十分伤神。

第十一天，听说他“出差”了，临时换了位“正常”教官带我们训练。之所以说他“正常”，是因为他是一个见了女生就喜欢笑闹两句的男人。

那教官带着我们训练了半个小时后十分心疼地说：“好啦，休息一下吧。一群女兵，不需要练得这么狠的。”

“教官，我们周教官去哪了？”有女兵问。

所有人听到这问题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新教官。我坐在草地上，迎着烈日抬起头来，对他接下来的回答竟然也有几分期待。

“他呀，出任务去了。周教官遇见敌人就跟猎犬见了猎物一样，不咬到绝对不罢休。每次一听说有犯罪分子，他都削尖了脑袋往前冲。”新教官坐在阳光下，调侃着回答我们的问题。

“周教官真爷们儿，太男人了。”一群女兵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新教官见自己的光环被人夺了去，有些不服气：“男人？嗬！去年就因为他太爷们儿了，自己跑去抓毒贩，最后害死了我们班长。对，就是你们来的那一天。爷们儿有什么好的？自不量力！”

我低下头，突然想起了那天我问周嘉豪 “你今天不开心？”时他的动作和表情。

周露说：“就是爷们儿！就是爷们儿！怎么样？”于是，一群女兵在沉默了一分钟后集体扬声怒吼：“对呀，你嫉妒啊？”

三天后，周嘉豪才回来，他仍旧是一脸严肃，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这一次，手里多了一个包装袋。

“稍息，立正！听说这两天你们表现得很好，也听说你们嫌宿舍的镜子太小 。”说到这里，周嘉豪扬了扬手中的袋子，继续说，“所以今天站立军姿三十分钟的合格者，可以每人领到一面镜子。”

炎炎烈日下，周嘉豪手中的袋子异常耀眼，直照进我的心里。看着眼前这个不苟言笑的铮铮铁汉，我心中一颤，做了个决定。我拉了拉站在我前面的周露的衣服，一脸严肃：“露露，这个男人，是我的了！”

周露迅速转过头来，表情比我更加认真：“凭什么？那是我的！”

旁边有人听到声音，也附和着：“是我的！”

无论如何，我知道，周嘉豪这个男人，我要定了！

四、自作孽不可活

夜里，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只好透过窗户看星星，看着看着，星星就都变成了周嘉豪的模样，每一颗都是不苟言笑的模样。我虽然被他吸引了，但心中仍有些忌惮，他这人是不是仇视女性？

我越想越怕，越怕越想。他会不会根本不喜欢女人？我皱着眉遮住眼睛，不行，再想下去就太可怕了，我得试试才行。

第二天，我换上了干净的军装，那是一件纯白色的打底衬衫。我站在队伍里，显得异常干净，既利落又有气质。

“稍息，立正！从昨天的训练结果来看……”周嘉豪的视线落在我的身上，他突然皱起眉，停顿一会儿后继续说，“你们的素质非常差，根本不配被称作兵。所以今天我们要调整训练内容，加重训练任务。”说完之后，厉声道，“向左转，带到野外虚拟训练场地。”

我当然不会忽视他那特殊的一眼，嘿嘿，你看上我了吧？注意到我了吧？

周嘉豪趁着旁人不注意的时候靠近我：“我昨天强调过今天不要穿白色衬衫。”

我对着他微微一笑，轻声回答：“白色漂亮。”

周嘉豪仍旧担忧地点点头，走到队伍的侧面，吼道：“一二一，脚步不要乱。”

身边的周露向我投来鄙夷的目光：“林雨涵，你违反规则。”

我目视前方，表情淡然：“露露，我的美可不是因为一件衬衫，周教官早就注意我了。”为了男人，姐妹也终将反目了。多么狗血的情节！

“林雨涵，周教官是整个部队里最帅的男人，我七天之内必拿下他。”周露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直到到达了训练场，我才意识到穿白衬衫真不是个明智之举，因为我们要做泥潭野地训练。

教官扬声命令“进入泥潭”的时候，我觉得世界顿时黑暗了。我这才清楚地意识到周嘉豪强调的并不是我衣服的颜色，而是昨天散会时他交代我们都要换上的“防水服”。

我犹豫不决，却见周露不要命一样地跳下了泥潭，溅了一脸的泥巴后还朝我扬手示威。我咬咬嘴唇，看着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只好硬着头皮跳了下去。身体向下一跃的时候，突然有一只手拉住了我的胳膊，我望过去，只见周嘉豪正皱紧了眉盯着我。

“咝！”我倒抽一口凉气，泥潭的寒凉把我的所有注意力全拉回到了现实中来。我抱着肩膀问身旁的周露：“你不冷吗？”

周露得意地笑：“谁叫我没穿白衬衫呢。”

唉，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周嘉豪站在干净的土地上，认真说道：“没换衣服的可以先回去换一下。”

看着旁边一群看热闹的人，我咬咬牙，跳进泥潭向对面奋力行去。我才不会被人看扁，周嘉豪这种铁铮铮的汉子，一定最喜欢凡事争第一的女生，他最讨厌矫情的人了！

这件事情发展到最后就十分具有教育意义，因为我在泥潭里抽筋了。已经跑远了的周露疯狂地朝着我冲回来，边冲边吼：“教官！教官！林雨涵动不了了！”

我觉得特种兵训练营和我八字不合！从小我爸爸就告诉过我，我们党员一定不能迷信，所以我也始终坚持科学发展观。可是，在来到特训营之后的十几天里，我动摇了，呜呜呜，我要回家！

周教官把我拽上岸的时候，我的腿已经不知道弯曲成什么造型了，我只知道我被一团泥巴糊住，全身上下除了眼睛以外都是泥巴，整个人脏兮兮的。我觉得，周嘉豪一定属于周露了。

就在我疼得脸也扭曲起来的时候，我听到周嘉豪焦急的声音：“你们继续训练，周露负责整队。”说完他一把将我抱起，朝着医务室冲去。

一个扭曲的我在他泥泞的胸怀中连脸红都来不及了。

五、论追军人的无奈

我在医务室有了个“慧慧”的外号，因为我来了医务室两次，每一次都毁了一床被褥。第一次，纯白的被单被染成了鲜红；第二次，纯白的被单上满是泥巴。

医务室的赵阿姨絮絮叨叨地埋怨着：“你呀，下次真得注意，再有这种情况，你就需要赔偿了。”说完她继续将准备好的塑料薄膜铺在刚刚换好的床单上。

我将头埋进了周嘉豪的胸膛里，脸颊上的泥巴和他衣服上的泥巴蹭在一起，感觉湿湿的。

“对不起了赵阿姨，床单的钱我来赔偿。”正抱着我的周嘉豪诚恳地道歉。

“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呀，就是喜欢把错往自己身上揽。”

我在周嘉豪的怀里点点头，表示十分赞同赵阿姨的话。

我被安放在床上，穿着一身白大褂的赵阿姨犹豫了半天，最终从柜子里掏出了一件雨衣披在身上，才过来检查我那条抽筋的腿。

我咬着嘴唇道歉：“周教官，对不起啊，害你弄脏衣服了。”

“别乱动！”赵阿姨沉着声音提醒。

我噘起嘴巴，狠狠地瞪了赵阿姨一眼，转过头刚要和周嘉豪继续沟通，便见周嘉豪微微扬起了嘴角，他在笑！

他竟然笑了！是冲着我笑的！

我只觉得一瞬间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我回到宿舍的时候，周露正在写日记。她侧过脸来瞧我，嗤笑道：“林雨涵，你这人心机太深，你故意穿得少才跳进去的是不是？来‘大姨妈’那次，你也是故意晕倒的是不是？”

我淡然回应道：“有本事你也来‘大姨妈’呀，有本事你也痛经啊。”

肯定是这句话刺激到了周露，所以她下午也来了“大姨妈”。她喊了“报告”之后，直接就栽进了周嘉豪的怀里。

晚上，周露是自己从医务室走回宿舍的。看着我胜利的笑容，她不慌不忙地从身后拿出了牛奶杯，又拽出了一个黑色的袋子。她扬了扬袋子里的东西说道：“他问了我日常使用的牌子哦。”

那晚我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我的黑眼圈就赶超了我的肤色。

周嘉豪见了我，仍旧是一脸严肃的表情：“医生说的话都记住了吧？以后多穿点儿。”

我瞪着眼睛看他，没有理会他的话，径自走到队伍中。因为我生气！

如果你给别人的和给我的一样，那我还珍惜个什么劲儿？

休息期间，周嘉豪拿着档案本走到我身边，说道：“你的体质并不差，各项成绩都排在第一名。林雨涵，很不错，继续加油。”

我别过脸不说话。

他尴尬地想了想，蹲在我身边：“我做你的教官，你不愿意吗？”

我冷着声音回答：“每个女兵都会来‘大姨妈’的，下一次周教官干脆买两百包姨妈巾做礼物送人吧。”

见他不出声，我又补充道：“你要不要先登记一下每个人日常使用的牌子？”

听完我的话，周嘉豪笑了。这是我第二次见他笑，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成月牙的弧度，眼角边的细纹微微聚拢，像是军区大院里慈祥的退休老干部，坐在阳光下，似乎有着一份经过岁月的洗礼、尝过人生百态之后的从容和淡然。周嘉豪的笑容可以疗伤，能够让人忘却不快。

“原来是因为这个。”周嘉豪干脆坐在我的对面，离我的距离只有两厘米。

“对！就是这个！”我承认。

周嘉豪又抿着嘴唇笑了：“小女生！”说完，他看了看时间，吼道，“准备训练！”

这是什么意思？说清楚再练呀！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在追你？

六、最悲哀的爱情

我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三天。其间，我从梯子上摔下来两次，因为成绩倒数第一而被罚站军姿两小时四次。人人都说暗恋最美好，可从小到大第一次有暗恋情愫的我活得并不开心。我已经把暗恋做得那么明显了，周嘉豪为什么不给我一点儿反应？我尤其讨厌别的女兵和他说话。

可越讨厌就越有人这么做。

“教官，快帮我一下。啊，我快要掉下去了！”某个女兵趴在栅栏上鬼哭狼嚎，周嘉豪迅速冲上去将她扶下栅栏，虽然冷着脸，但仍是很细心地讲解了一遍爬栅栏的正确姿势。

我撇撇嘴：“怕摔下来就不要上去啊。”

我身后的周露随声附和：“就是，真是矫情。”

我用力点头附和，我们的友谊之花就这么活了过来。

“那么简单的动作用得着装得像是要被吓死了的样子吗？”我挥挥手，将外套脱下来塞给周露，活动了下筋骨，选了个难度系数最高的栅栏，一脚蹬了上去。

周露在地上为我鼓掌，声音比鬼哭狼嚎的那位更加响亮，她恨不得让全世界都来欣赏我爬栅栏的身姿。

我歪过头朝她招手，余光中扫到周嘉豪，他正皱紧了眉朝我走近。发现正被喜欢的人看着，我便更加卖力地向上爬去。

“你们几个去把那边的防护垫拽过来。”

我听到周嘉豪的声音，忍不住朝着地面看去，原来我已经爬了四米多高，但此时我也才发现这个栅栏因为不在训练使用范围内，所以连个护垫也没放。

“林雨涵，你马上下来！”周嘉豪站在地面上朝着我吼道。

我才不！五米高的栅栏，我马上就要攀爬成功了。

我继续向上爬。

“林雨涵！我命令你下来！”周嘉豪的吼叫声十分响亮，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声音太有力量，我竟然听到栅栏网“刺”的一声响，然后就裂了。

我惊慌失措，不知道是进还是退。

“林雨涵，这个栅栏年久失修，是要扔掉的，谁叫你上去的？！”周嘉豪继续吼。

我快哭了。

我战战兢兢地贴近栅栏，不敢乱动，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

可是又是“刺”的一声，我左手拉着的栅栏网裂了，一个没抓稳，我猛烈地摇晃起来，这下我真的哭了。

特训营，你是和我有仇吗？坏了的东西为什么还放在这里？

“你别害怕，跳下来，我接着你。”周嘉豪张开双臂鼓励我。

“我才不！五米会摔断腿的！”这下好，左脚下的网也裂开了。特训营真是和我八字不合！

“那你先说遗言再跳。”这种时候还是亲闺密想得周到，周露在下面吼得那叫一个真诚。

遗言？我瞧着张开双臂的人，犹豫了一下，但还没等我做好心理准备，右手拽着的栅栏网彻底裂开，我整个人呈翻壳乌龟状向下跌去：“周嘉豪，我喜欢你……啊！”

我没死，而是掉进了一个强有力的怀抱里，那怀抱的主人眉头紧锁，表情如同吞了一只苍蝇一样。身边的姐妹们或情敌们不知是激动还是怎么回事，纷纷鼓掌喝彩。我窝在周嘉豪的怀里，脸烧得通红，而抱着我的周嘉豪脸色铁青，一把将我丢到了海绵护垫上，愤怒地训斥道：“单独行动！不听指挥！罚你跑三千米后站军姿一小时！”

人世间最悲哀的事情便是我说我喜欢你，你说让我接受体罚，这下不仅丢脸，还丢掉了尊严。

七、和你在一起

这件事情的结果就是我被所有人嘲笑了，而周嘉豪也不理我了。

我每天活在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中。我不知如何是好，分分钟想逃离训练场地，或是找个地缝钻进去。幸好周露仍然没有抛弃我，常伴我左右并安慰我。

终于我的“大姨妈”又风风火火地来了。一大早，我忍着剧痛跑到操场上出操。正值初秋，阳光已经不再那么刺眼，可是我的虚汗还是打湿了后背。

我听见周嘉豪说：“今天的训练任务是二十里越野，负重……”

话还没听完，我就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医务室中，周嘉豪的眉皱得深深的：“你怎么不提前打报告？这样很危险，你自己会疼不清楚吗？”

听着他略有担忧的语气，我强忍着疼挤出了笑脸：“如果打了报告，我就不会晕倒了，别人肯定以为我是装的，又会指指点点了。”

周嘉豪伸手摸了摸我腰上的热水袋：“我去换水。”

我叫住他，虚弱地问道：“周教官，你很讨厌我？”

周嘉豪转过身，替我掖好了被角：“不讨厌。”

“那你不喜欢我？”我追问。

“……喜欢。”周嘉豪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承认？”由于声音太大，我过于激动，我的肚子一阵抽搐，任性的“大姨妈”又不开心了。

我疼得流下了眼泪，腹部疼，心也疼：“我喜欢你你又不是看不出来，别人笑话我你又不是听不见，不喜欢我你也告诉我呀。你如果真的讨厌我就告诉我，我就离你远点儿。”

“嗯。”周嘉豪说。

气死我了。

“我明白了，那我马上和团里打报告，离你远远的，我不当兵了。”我捂着肚子矫情道。

周嘉豪终于忍不住转过头来，皱着眉头无奈道：“部队里不能谈恋爱的规定你不是不知道吧？班长的仇我还没报，哪有心情讨论那些儿女情长？林雨涵，我不能自私地让你等我。”

“没关系啊，我等！十年，二十年，多少年够？”我兴奋地擦干眼泪，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不用，万一我死了呢？”周嘉豪认真地说，“你的人生那么好，干吗要一个未知的未来？”

有时候，铁汉的心思我是真搞不懂。我将脸埋进枕头里，吃力地举起正在录音的手机，一字一句地做总结：“周嘉豪，你不要有压力，我等你。你活着，我就和你在一起；你死了，我就去过幸福的日子。”

周嘉豪没理我，转身走了。

这人真是的！

不过我知道这件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

第二天，训练场上，周嘉豪说：“有特殊情况的出列。”

我刚要动，身后传来了其他人的声音：“搞特殊？哼，倒追都没人要！”

我停住脚步，回头看向说话的人，刚准备说“我愿意，你管不着”的时候，却听到周嘉豪淡然严肃的声音，那语气如同在说“稍息，立正”一样。他说：“林雨涵，你要照顾好自己，我舍不得你疼。”

我惊得差点忘记把脖子扭回来，只见我身后的那一群人，都惊得忘了喘气。

我稳住情绪，担心自己听错，又连忙低声问周露：“周……周教官刚才说什么？”

周露鄙视地回应道：“人家答应你了。”

原来真的是这样。

我迅速从队伍中走出去做旁观生，周嘉豪竟然说会担心，哈哈。

幸福来得太突然，我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八、约定

我和周嘉豪的恋情曝光了，全部队都知道我倒追成功，逆袭成女主了，而上头果然也很快找我们谈话了。

周嘉豪笔直地站在我身边，庄严地说道：“团长，如果不让我当兵，我就不谈恋爱了。我一定要当兵。”

我真是心塞，原来他这么容易就放弃我，人家还没说什么呢！

团长问我：“你呢？”

我更加庄严地承诺道：“团长，如果不让我和周嘉豪谈恋爱，我就不当兵了，回家当军嫂去。”

团长喝了口水压了压惊，继续问：“周嘉豪，你呢？”

周嘉豪毅然决然道：“我要当兵。”

“我要和周嘉豪在一起。”我坚持。

团长说：“那周嘉豪，你到底喜不喜欢她？”

我瑟缩着等着周嘉豪的答案。

“喜欢。”周嘉豪回答得很坦然，“第一次背她回宿舍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可我还是要当兵。”

这个世界上的男人有很多种，但周嘉豪独成一派。他不会说好听的情话，不会做动人的事情，永远将他的部队和战友放在首位。他将我放在次位，也许我根本排不上位，但他又何尝不是把自己的私欲排到了自己看不到的位置？我清楚，他想报仇。

“团长，你别难为他，如果不允许的话，我就不当兵了。”

团长笑了，但又故作深沉地说：“我向上级打过报告了。你们可以恋爱，只是结婚的话要等到一年后，文艺女兵回到文艺院里去的时候。”

“谢谢团长。”

我兴奋地转身朝周嘉豪笑的时候，他已经恭敬地弯下腰去，在诚恳地道谢了。

我深吸一口气，周嘉豪抬起头来望着我，突然也笑了。我知道这是他表示开心的方式。

从团长室出来，周嘉豪突然拉住我的手，我紧张得脸颊发烫，只好默默地看着他。

周嘉豪说：“其实是我先喜欢你的。林雨涵，答应我，你只等我三年，三年后我不能给你什么的话你就去找个好男人嫁了。三年内，如果我死了，你必须也找个好男人嫁了。”

这属于不平等条约。我摇头：“我不同意。”

“那我们俩就不能在一起。”周嘉豪的态度坚决得如同千年顽石。

“那我同意。”我就不信你会狠心扔下我一个人。我不管，我会一直等你报仇完毕。

九、爱有天意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能，比如活得好好的人突然就死了。

我和周嘉豪在一起的第五个月，周嘉豪又一次出任务去了。他走后的第二天我才知道，这伙犯罪分子就是当年害死他班长的人。

我既激动又担忧。

夜里，我和周露躺在一张床上聊着天。我说：“周嘉豪要是回来了，就等于报仇成功了，我们打算明年就结婚。”

周露笑道：“他那么呆板，你不怕闷死？”

我翻了个身，看着她的脸认真回答道：“周嘉豪是纯爷们儿，铁汉也有他的柔情，相信我，你不会知道他有多好。”

周露对此嗤之以鼻。

我迷迷糊糊地睡去，梦见了周嘉豪。他凯旋而归，穿着绿色的迷彩服，而我站在门口，穿着一身纯白色的婚纱，对着他微笑。他说：“林雨涵，我可以娶你了。”

我在梦里笑着回答说：“周嘉豪，我等你等得头发都快白了。”

醒来时发现外面艳阳高照，我赶忙穿好衣服准备出早操。

早操出到一半，代班的教官便临时有事被调走了。我隐隐约约地听到来换班的人说到了“周嘉豪”三个字，心脏突然一阵疼痛。我暗自感叹军嫂真不是好当的，尤其是特种兵的老婆。特种兵每次出任务都是真刀真枪地干，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全军覆没。

想到这里我就更怕了。

我扯着周露说：“会不会是周嘉豪受伤了？”

周露说：“你可真是草木皆兵，就不能盼人家点儿好啊？”

对，我这纯属心理作用。我擦了擦额角的细汗，点点头：“对，说不定周嘉豪抓到大犯人，受到表彰了呢。”

一定是这样的。

可是一直到深夜，我仍然没有周嘉豪的消息，这下我是真怕了。

第二天正在用午餐的时候，我终于听到了有关周嘉豪的消息。

身后有人议论：“听说了吗？周教官殉职了。”

一口饭堵在我的嗓子眼里，咽不下去又不能吐出来，烦得我直想骂人。可我又想起周嘉豪对我说过的“女孩子不能随便骂人，你这个坏毛病要改改”的话，所以，我忍下去了。

可身后的议论声却没停下。

“真的假的？”

“这种事情我怎么敢开玩笑？你没见到昨天好多教官被叫走了吗？全都支援去了。”

一滴泪从我眼里流出，我忍不住了。

我转头怒吼道：“谁告诉你他死了的？你看见了？我可以告你诽谤你知不知道？”

议论的几个人见到是我，连忙赔笑：“没……没，我就是听说……听说！”

几个人连忙走出了餐厅。

每个人都会有“最坏思想”，这种思想会在你的心里作祟，比如有朋友做生意，你就总会担心他会赔钱；比如有些人出门开车，你就总会担心他会出车祸；再比如，有个不要命的特种兵出任务，你就会担心他真会死在外面。

我疯了似的冲进团长办公室，礼貌早已被抛之脑后，只顾焦急地问：“周嘉豪呢？”

团长别过脸，回答道：“小林同志，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思想准备？我做不了！”我没准备好，我这辈子都准备不好！

十、我的爱情有晴天

两天后，周嘉豪殉职的消息最终确定。其间，我砸碎了团长办公室里所有可以摔的物品，撕碎了他放在桌子上的所有文件。夜里查寝，我从来不回去，只傻傻地坐在医务室的床上等着，不知道在等谁。可我想，周嘉豪一定会回来。

赵阿姨曾试图将我赶走，可我怎么都不动。最后，她也只好唉声叹气地离开。周露陪着我坐了一个白天，最终也只好离开。

所有人都觉得我不会真心爱上周嘉豪，都以为我只是觉得好玩，可只有我自己清楚，在周嘉豪提着一袋子的卫生棉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有多幸福，也只有我自己清楚，在趴在他背上耍赖叫他背着的时候自己有多开心。我喜欢周嘉豪，因为他的柔情我看得见。

周嘉豪离开了，他被追加了很高的荣誉，并葬进了特种兵部队的烈士墓里。那一天没有下雨，艳阳高照。

我没有去送他，只是蹲坐在已经修理好的栅栏下，静静地看着蓝天白云。

周嘉豪说过，如果他死了，我要找个好男人嫁了，可我怎么做得到呢？

三年后。

我退役了，签了个小型的影视公司做幕后舞蹈教练。经人介绍，我认识了一个男人，他很有钱，开豪车，在市区有两套房子。他对我很好，每天接送我上下班。

二〇一五年的三月，我们结婚了。

婚礼的前一天，我一个人捧着一束纯白色的‎‌‍‎百​‍­合‌​去看周嘉豪。他的墓碑上嵌着一张他正在微笑的照片。我对他说：“教官，我听你的话，找了个对我好的男人嫁了。”只是我并不爱他。

那天，我在周嘉豪的墓碑旁坐了两个小时。我只是静静地坐着，什么也不说。因为周嘉豪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我只要静静地陪着他就好。

婚礼如期举行，我的婚礼盛大而壮观，要娶我的人开着豪车带着我在A城转了三圈。

但在车子等红灯的时候，我看见了一抹绿色的身影。那人拄着拐杖，左侧的裤筒随风摆动，他是个瘸子。

他站在路旁，神色显得认真而又庄严，就连等红灯时表情也显得十分严肃。

我紧紧地盯住那个身影，紧张得快要不能呼吸。

因为那个人，有一张和周嘉豪一模一样的脸。我探出头去张望，车子却在此时慢慢开动，行至那人的身侧时，我惊慌地看着他的脸，那是周嘉豪！

我不是怀疑，他就是。

我身旁的伴娘周露感觉到我的异样，握着我的手问道：“怎么了？”

我没有回答，只是将脸埋进手心里，止不住地哭了起来。

我从来没有追问过那人到底是不是周嘉豪，也没有去求证过，更没有如同所有爱情小说里的女主角一样，勇敢地推开车门冲下去，拽着他的胳膊告诉他：“我就是喜欢你，和别人在一起，我永远也不会幸福！”我只是任由车子开向我的婚礼现场，任由我和他渐行渐远。

我的周嘉豪，他和我不会有好的未来。

他是铁铮铮的汉子，可我懂他的铁骨柔情。

文/叶子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