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不公!”徐元佐专心对付海瑞:“国家早有法度,地权者,在民以地契为凭,在官以鳞册为证。老爷若是真的公正,自当严执国法,只看鳞册和地契,管他富民贫民!若是以贫富来定分,敢问老爷:如何确定那人是真贫假贫?是真富家还是虚架子?”
海瑞的司法思想虽然很贴近人本主义,颇有些开明的味道。目的也是缓和阶级矛盾,拉低贫富差距,乃是朴素的“耕者有其田”思想。
想法是好的,关键在于执行性。
首先,如何界定贫与富呢?装贫装富的人还少么?如今这个没有银行可查存款,连地产登记都无法普及的时代,贫富的划分,行政干涉财富再分配,简直是逆天难度。
海瑞不是没有经历过基层的清流官,自然知道这些问题。不过他实在也是想不出办法,难道挨家挨户去察访么?他能够做的,只是保证一个大概,至于这个大概的信心指数,恐怕就只能说“问心无愧”了。
见海瑞久久没有声音,徐元佐方才道:“老爷要是想将田亩的事扯清楚,还是得优先清丈田亩,重新整理鱼鳞黄册。那些连黄册上连名字都没有隐匿黑户,焉能告人侵占田产?首先得按律抓起来打一顿才对嘛。”
海瑞暗暗神伤。他不能否认徐元佐的建议有道理,但他实在无法面对那么庞大的工程。
“这事……”
海瑞刚开了口,徐元佐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作为天下孤臣,海瑞的孤独简直写在了脸上。
“天下事有难易乎?为者天下事有难易乎?为之,则难者亦易矣;不为,则难者亦难矣。”徐元佐朗声道:“学生听闻蜀之鄙有二僧,其一贫。其一富。穷者对富者道:‘我想去南海,同去如何?’富者说:‘你靠什么去呢?’穷者说:‘一个水瓶,一个饭钵,就足够了。’富和尚说:‘我几年来想雇船而往下游走,还没有能够去成呢。你靠什么去!’到了第二年,穷和尚从南海回来了。告诉富和尚,富和尚只能惭愧以对。四川距离南海,不知几千里路。富和尚不能到达,穷和尚却能做到。君子圣人门徒,立志为生民立命,难道还不如四川乡下的那个穷僧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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