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丘记得他第一次到郈邑来的时候,还嫩得像夏天的青草,他从中都一带溯汶水而上,在浅水期卷起深衣淌水过河,卷耳和青萍开满河岸,他北登东山而小鲁,再登泰山而小天下!
现如今,他却似一棵入秋后渐渐凋零的老树,人已不同,景亦变了模样,唯一没变的,就是这座坚城了。
汶水从泰山南麓缓缓流来,抵达郈邑之时已经算是条大河了,而郈邑正好在其阳,北面以泰山余脉庇护,南面引汶水为护城河。郈邑的外郭犹如滔滔河水中披波斩浪的巨型石船,砂岩墙垒沐浴着金红阳光,似乎比以往更高大更厚实了。
“真是个易守难攻之地。”孔丘有些郁闷地想,叔孙氏将这里作为自己的主邑是不错的选择,但前提是,他们那不争气的后人得能控制得住这儿的家臣。
“我非得破城不可!”现如今,失去了郈邑多年的叔孙州仇火冒三丈,只能在河对面望城兴叹,围城已经数日了,胆大妄为的侯犯又一次拒绝归降,他据城自守,反抗他理论上的主君。
孔丘的弟子公良孺向他展示围城的计划:“夫子,我军将郈邑围得水泄不通。叔孙氏的族兵驻于汶水以南;外郭西面由叔孙氏家宰公南负责,公室的人则归我节制,放在东面。外加许多从曲阜周边征召来的大夫私兵……”
他压低了声音:“他们中很多人并不乐意来参战,幸好碍于国君和夫子之命,其反感只能闷在心里……”
孔丘颔首,他心里想道:“我们的同盟根本不可靠,三桓无能,而大夫们散漫惯了,表面顺从,但暗地里一直在质疑我区区一个士怎么能做到代相的位置,他们的忠诚只浮于表面。若想要堕四都顺利继续,郈邑就必须尽快拿下,拖延就是鼓励反抗,鼓励侯犯这类胸怀异志的家臣铤而走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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