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增没有想过,仅仅是一年时间未见,孟永光的病体便会消瘦到几乎令他认不出的地步。
大殿上六座暖炉木火齐燃,却压不住御榻这一方的冷意。
孟永光侧卧在上,双眼半睁半闽,目光空洞深冷,滑出袖口的右手骨瘦如柴,却紧紧地攥着一本书简,似是看累了在歇息。
听见殿中声响,他突然高声问:“可是叶增来了?”
“回王上的话,是叶将军。”老内监忙禀道,然后一路将叶增引至孟永光御榻前数步,又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在叶增耳侧道:“王上如今已是看不见任何东西了,耳朵也不如从前好使,将军对答时可尽量大些声。”
叶增看见这一副场面,心中不知为何有些恻恸,端正地行了个大礼,高声道:“王上安康。”
“走近些。”孟永光听见他的声音后便闭上了眼,声音亦跟着低下去。
叶增便依言又上前几步。
许是因久病缠身,孟永光的耐性早已被消磨殆尽,开口便也没了从前那些繁复的虚言,直截了当道:“你一役收复河南十三重镇、收降均军一万二千人马,却没把谢崇骨的首级给我带回毕止来。”
叶增垂首,“臣领兵至隶云城下时,谢崇骨实已携心腹兵马秘密弃城而走,而其隶云守军竟不知之。待到隶云城破,谢崇骨已走数日,实是再难将其追上。料其败军之将,纵是回至天启亦难逃裴沂降罪,王上不必以其为患。”
“但愿果真如此。”孟永光的手有些抖,似乎已没力气再握住那书简,“你还记不记得一年前,你曾对我说过要陪着河南十三重镇的均军守兵一起耗?”
“臣记得。”
“我却也没想到,你能这么快就收复我淳国河南失地。只是你这以奇兵制敌的性子,怕是改不了了,如今你不过是一军之帅,战场击敌或可依性而为;倘是将来权掌三军,还须得多些顾忌才是,否则……”孟永光忽而停了停,紧锁双眉,表情极其痛楚,额头上的汗一层层漫出来,过了许久才粗粗地喘了一大口气,似是缓过劲来,却没再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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