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春满身是血的醒过来,便见到一轮满月挂在天边,清辉万里,大得惊人,抬手就能摘下来。
很冷,彻骨的寒冷从身体每一个伤口裂缝钻进去,血液好像要被冻结。
她吐出一口气,白雾旋转着升上去,一下子便消散开。
小小一叶扁舟在玲珑碎冰的湖面缓缓晃,船身偶尔会和冰块碰撞,啪啪声在安静的夜里回荡。
伊春有那么点儿反应不过来,湖畔积满白雪,天外高山峦峦,一切都好似一场梦。
深雪湖心的一场乱梦。
她应当还在开满茶花的一寸金台上练武,和杨慎拆了几招,他输掉一个馒头,似笑非笑赖账。
也可能是与他下了山,露宿林间被蚊子咬个大包,醒来发现什么都没变。
她在,她好好的。他在,他也好好的。
隐隐约约,听见拨弦声,跳脱悠闲,像漫不经心一阵风。
叮叮咚咚,三弦在唱歌,有个男人也和着拍子在唱:玉宇净无尘,宝月圆如镜。风生翠袖,花落闲庭。
寂静的夜里闻得如此美妙的歌声,让人怀疑是遇到仙人。
伊春于是努力把脑袋往上抬,看见船头倚着一个男人,怀里抱着三弦在清唱。
他穿着银红褂子,脖子上围了一条毛茸茸的紫貂围巾,色如美玉。脚边还安置一尊小案,案上茶水正热,水汽氤氲,满湖馨芳。
她呆呆看了好久,从喉咙里发出一个沙哑的声音:“……舒隽。”
舒隽放下三弦,低头望过来,那神情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最后只变成一句话:“你还留着一条命。”
她没有回答。
舒隽于是丢了一个帕子去她脸上,声音很轻:“再睡一会儿吧。”
伊春乖乖地闭上眼睛,帕子盖在脸上,又软又轻,还带着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幽香。不过很快它就湿透了,冰冷冷一块贴在眼皮上,像是要结冰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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