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的休养生涯骤然结束于七月末的一个上午。
宫中来的小宦官几乎从大门外一路直奔进来,那张犹带稚气的小圆脸上满是亮晶晶的油汗,声音却依然清晰响亮:“圣人口谕,宣库狄氏进宫回话!”
婢女们都被惊得回不过神来,琉璃也是愣了愣才上前行礼:“妾遵旨,请天使稍候片刻,容妾换件衣裳。”回头便给紫芝使了个眼色。
紫芝忙回身去了内室,出来时一面请小宦官坐下,一面便将装了碎金的荷囊悄悄塞了过去。小宦官却是摆手不迭:“圣人和皇后都在等在夫人回话,请夫人略快些,就是体贴小的们了。”
原来还有武后,这还差不离,却不知这一回到底是为了韩国夫人还是临海大长公主……琉璃心里略定,随手换了件略为正式却不显眼的衣裳便挑帘而出。那小宦官神色顿时一松,待出了院子,倒是瞅空转头笑道:“多谢夫人体谅,适才常乐大长公主进了宫,说是河东公已病逝,圣人和皇后有些情形不甚明了,因此想问问夫人。”
原来如此!琉璃忙笑着道了谢,却说不清到底是松了口气,还是越发没底了,暗暗将前后的事情想了一遍,只觉得眼前一片迷雾。
蓬莱宫的蓬莱殿里,李治坐在一张舒适的绳床上,脸色依旧略显苍白,神情也有些漫不经心;绳床后低垂的纱帘里,看得见有人影伫立。偌大的殿堂里,只有一名臣子在等候回话,身形如松,神情凝重,正是裴炎。
李治的声音也带着几分倦意:“子隆,听闻当年临海大长公主的宴席上闹出过一桩公案,你也身受其害,之后河东公世子裴承先才离府别居,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打四月之后,李治便病体缠绵,极少上朝,多在内宫召见臣子,而天子殿前问话、皇后垂帘倾听的情形,这些年来更是常态。听得这一问,裴炎略一沉吟便稳稳地抱手回道:“启禀陛下,当日原是臣一时贪杯,酒后失仪,不敢谈受害二字。河东公世子离府别居,则是在之后数月。据臣所知,乃是因大长公主病倒后,世子痛感自己从前荒唐无行,徒令严君忧心,故此遣散妾侍,移居寒屋,以自省其身,发奋图强,并非坊间传言心怀怨愤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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