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终于开始，所谓家宴，按理说应该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其乐融融地吃饭，共享天伦之乐。但华家的家宴，和别人家的家宴不太一样。气氛沉闷，几乎没有人说笑，大家都默默地吃东西，但又吃得都很少。小峰置身于这样的饭局之中，也真难为了孩子，他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看这个，瞅瞅这个，也不说话。他虽然不明白大家为什么不说话，但他知道，这种气氛肯定不适合说话。最后还是大家长华耀辉打破了沉默，“都别憋着，都说说最近都做了些什么。别闷着不说话。”于是瞬间家宴又变成了汇报会，华辰星是大哥，那当然第一个汇报，“我最近在酝酿一套改革方案，公司的体制很多年没有更新过了，我觉得有必要局部改革，让公司焕发新的活力。”华耀辉没有表态，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想必他对华辰星这样的回答也是不满意的，他本来是想让家宴的气氛温暖一些，但华辰星却一本正经地说起了工作。然后华耀辉的眼光转向了老二华辰磊，“辰磊，你呢？华家所有人中，数你最闲了。”华辰磊头都没抬，还是慢慢地喝着碗里的汤。“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最近在研究王阳明的心学，倒是学到了一个观点可以分享，那就是‘心外无物’和‘知行合一’，所谓‘知’，不是能说出来，而是能做出来，才是‘知’。所以嘴说没用，行动才是最重要的。”他还真是闲人，说的东西和商业一点关系都没有，说起学问来了。可我总觉得，他这一番话，有些暗讽在场的人说得冠冕堂皇，尤其是暗讽前面发言的大哥华辰星。华耀辉点头，“嗯，你从小与世无争，淡泊名利，是华家子弟中学问最好的，也是书画造诣最高的，你继续好好弄你的书画吧。”华辰磊笑了笑，“爸爸这是抬举我了，淡泊名利这么高境界，我是达不到的，只是我一个残废，不淡泊也没办法。我总不能坐着轮椅和各位一起去争，那是必败无疑的，得不到的东西，只能淡泊了，所以还是好好读书画画为好。”这话很扎心，虽然他是笑着说的，瞬间让气氛更加沉重。“二哥自谦了，二哥的名声，在全国书画界都是很响的。二哥还曾经作为青年代表到联合国访问呢，此等殊荣，是我们这些俗人一辈子也争不来的。二哥不要妄自菲薄。”华辰风在旁边说。华辰磊笑，“那也是作为残疾青年的代表去访问，要不是残疾，恐怕也去不了呢。好了，不说我了，接着说你们吧。”“那辰风说说吧，你最近都干嘛了。”华耀辉看着华辰风。华辰风礼貌地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举着筷子，嘴里嚼着食物说话这样不礼貌的行为，华家人当然是做不出来的。“我最近在应付各种麻烦，来自公司的麻烦，但更多的就是来自对我们夫妇攻击的麻烦。我做不好，董事会就说我一个坐过牢的人，果然不能担大任。我稍有些成绩，马上又有人出来说我居功自傲，然后各种攻击都来了，所以我就一直在应付各种麻烦，不过很好，在这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防御和反击中，我过得相当充实，一点也不无聊。”华辰风这话，终于是有些调动气氛了，虽然他的话题很沉重，但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很有喜感。华耀辉和冯湘的脸色同时沉了下去，尤其冯湘，看样子已经是忍不住想骂人了，只是有华耀辉在旁镇着，她没敢吭声。“公司最近是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们也看到辰风你所做的努力，但你也不要这么悲观，公司内部有些小摩擦是很正常的，所有的大公司也都会有一些内部竞争机制，这是促进公司良好发展的一种手段。”华耀辉说。“爸爸这话说的就有意思了，冯莫云污蔑姚淇淇，破坏正在进行中的项目，这也叫内部竞争？”华辰风说。我赶紧伸手捅了一下华辰风，示意他不要说得这么尖锐，这样会顶得华耀辉下不了台的。他也不是低情商的人，真搞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去顶撞华耀辉。“辰风，我知道你有些委屈，但情况没你说得这么严重，你也不要夸大其词了。”华耀辉已经不悦了。“其实辰风的意思是说，虽然有些小插曲，但我们还是会好好地把海城电讯经营好，我们一直在努力。”我接过话说。华辰风白了我一眼，他知道我在阻止他继续怼华耀辉，也就没再说话。不过让我意外的是，一旁的冯湘竟然一点也不反击。当事人之一冯莫云没在场，所以大家都明白华辰风的话是针对她去的，以她的脾气，就算华耀辉在场，她也会有适当的反击才对，她竟然一声不吭，真是奇怪。她会忽然间就变得温顺，她的沉默，反而让我觉得不安。大家又不咸不淡地聊了一会，饭也就吃得差不多了。但华耀辉说，大家不要吃了就急着走，多聊聊，相互之间多沟通，这样才有一家人的样子。大家长发话，虽然都不乐意，但也只好留下。我带着孩子在外面玩耍，这时冯湘过来了。她示意佣人把小峰带过去，她想和我说几句话。我和她当然没什么好说的，但这里是在她的地盘，我不能太不给面子，至少我得给华耀辉面子。“淇淇，你进步很大，你作为华家的媳妇，在公司的表现很惊艳，可以说是为华家的女性长脸了，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巾帼不让须眉。”冯湘其实很会夸人，只要她愿意，她能说出很得体的夸赞之词。但我当然不吃她这一套，她越说得好听，我越是警惕。所以我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我们之间，确实有些误会，但我们关起门来，还是一家人，你说是吗？”冯湘说。我只是笑，还是不说话。“你对我很防备吗，什么都不说。其实你真是没必要这样。我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坏，不然耀辉也不会和我在一起。”冯湘继续表演。我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淇淇啊，现在辰星和辰磊，都没有正式娶妻生子，所以我和你，是华家要挑起大梁的两个女人，可以说是代表着华家女人的形像。”我笑，“您是，我不是。我不过是小角色，一点也不重要，更别说代表华家的女人形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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