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铭坐下来说:“卑职到京已经三天了,是因为田文镜借了藩库一百万银子的事。户部索要银子入库,田中丞又还不上。户部的孟尚书叫卑职来向马中堂报告,并请中堂定夺。”
马齐微笑着说:“田文镜挪用库银,又不是装到自己腰包里了,他是用在河工上的嘛,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户部要回来,还不是要再拨下去,来来往往的也不怕费事?这其实只需一纸文书就可以办好了,田文镜错在没有把这个圈儿走圆。老兄管着河南通政司,是朝廷的方面大员,自然是识大体的。千万不要因为这点小事,和田文镜生分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车铭今天求见,是憋了一肚子的气,要告田文镜一个刁状的。可是,听马齐这样一说,他倒无言可对了。只好咽了口气回道:“是。卑职明白。”
“这次让你进来,是想问一个别的事。听说开封府晁刘氏的案子里面,还牵连着白衣庵二十多个尼姑和葫芦庙的七个和尚。田文镜上了奏折说,桌司衙门里四十四名七品以上官吏,除张球一人外,请旨一律罢革!怪就怪在,就连你们藩司衙门里,也被卷进了十几个人。这样一来,开封府岂不又是一个洪洞县了吗?据说还有些官员的眷属也牵连了进去,简直是龌龊透顶,不堪入耳。为什么一个小小的民妇,就能闹得满城风雨,你知道吗?”
车铭怎么不知道?他又怎么能说清楚这个案子?想来想去的,他竟然呆在那里了。
马齐所以要问晁刘氏这个案子,可不是一句闲话,他已是不管不行了。原来,前不久田文镜上过一个奏折说,河南臬司衙门的胡期恒识得大体,断案公允,还保奏了胡期恒和臬司的张球二人。这封折子皇上还没来得及看,田文镜又变卦了。他参奏胡期恒贪墨不法,草菅人命。要求把除张球之外的桌司官员们“一律罢革”!马齐简直被田文镜闹糊涂了。他不明白,难道河南和开封府竟会如此不堪吗?可今天马齐一问,倒把车铭问住了。车铭虽然不管刑狱,但案子已在开封叼登了这几年,他能说不知道吗?更何况,这案子里牵连的官员中,许多人和他车铭还有关系。就连他自己的内眷里,与和尚尼姑有没有瓜葛,他也不敢打保票。可是,这个愣头青的田文镜已经把事情捅了出去,再想捂,怕是捂不住了。车铭知道皇上一向是刻忌残忍的,断没有“一床锦被遮盖着”的那份仁德。与其蜂虿入怀再去解,倒不如现在就说出来,或许更为有利。他思忖了好大一会儿才说:“回中堂话。这件案子已经拖了三年了,全省几乎无人不知。卑职虽不在法司,但其中内情还是略知一二的。刚才听老大人的意思,好像田中丞办得太苛刻了一些。其实,要真地全说出来,只怕里面的黑幕更要骇人听闻的。不知马老大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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