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逃了出来,为自己敢上楼又害臊又高兴。只有心无邪念才敢做出这样冒失的事。涉世一深,美德也会像恶念一样锱铢计较。欧叶妮在堂弟跟前没有哆嗦,一回到自己的房里,她的腿却支持不住了。无知的生活突然告终,她思前想后,把自己狠狠地埋怨一番。“他会怎么看我呢?他会以为我爱上了他。”这恰恰又是她最希望的。坦诚的爱情自有其预感,知道爱能产生爱。独处深闺的少女居然悄悄溜进青年男子的卧室,这事多么非同寻常!在爱情方面,有些思想行为对于某些心灵而言不就等于神圣的婚约吗?一小时之后,她走进母亲的房间,像平时一样侍候母亲起床穿衣。然后,母女俩坐到客厅窗前的老位置上,等待格朗台,内心充满焦虑,就像有的人由于害怕责骂,由于害怕惩罚,而吓得心冰凉,或者心发热,或者心缩紧,或者心扩张,这由各人气质而定;这种情绪其实十分自然,连家畜都感觉得到,它们因自己粗心而受了伤能一声不吭,挨主人打有一点儿疼就会哇哇乱叫。老头儿下楼来了,但是他心不在焉地跟太太说话,吻了吻欧叶妮,就坐到桌子跟前,看来已经忘记昨晚的恐吓。
“侄儿怎么样啦?他倒是不烦人。”
“老爷,他还在睡,”娜农回答说。
“那好,用不着点蜡烛了,”格朗台话中带刺说道。
这种反常的宽大,这种说挖苦话的兴致,弄得格朗台太太深感意外。她聚精会神地看看丈夫。老头儿……话到这里,应该向读者说明,在都兰、安茹、普瓦图和布列塔尼等地方,老头儿这一我们已经多次用来指格朗台的称谓,既可用于最残忍的人,也可用于最慈悲的人,只要他们到一定年纪,都能通用。这一称谓并不预示个人的仁慈。言归正传,老头儿拿起帽子、手套,说:“我去市中心广场遛遛,跟克吕旭叔侄碰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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