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旬的一天早晨,我看见起居室门背面贴着一张画卡——这是我们家祝贺生日的习惯方式——祝贺妻子的生日。这张贺卡是长子张贴的,画面上两个身穿同样颜色的服装、个子一般高的小姑娘正在给黄色和蓝色的大朵鲜花浇水。花朵和少女上都用罗马字母写着母亲的名字UKARI——这是长子对母亲的特殊称呼。对于不知内情的人来说,这首先就有点不可思议。
长子出生的时候,脑部发育不正常。经过畸形矫正手术后,又开始出现癫痫病等新问题。每次发病,医生都如亲人一样尽心治疗。我的家庭有幸结识一位医生,名叫森安信雄,如今已经去世。我以后还要详细回忆与森安先生的交往,但在我的心里,他首先是一个“文化问题”。人生即相逢,从而学到各种各样的“人类文化”。按照这个理解方式,我把自己认为重要的事情都作为“文化问题”加以把握。森安先生使我懂得了医生这个职业是一个什么样的“文化问题”。
我的长子智能发育低弱,现在已经二十六岁,但相当于正常人多大岁数的精神年龄呢?不用说我,家里其他人也都没有计算过。但是这一天,他写在生日贺卡上的一段奇特的文字,比花朵更让我注意。
一进入今年,过了很长时间,觉得很多非常痛苦的样子。由佳里,再忍一忍就好了。学会许多罗马字,这一天就很愉快。非常痛苦的不是妈妈,只是姥姥。我这就放心了。
我又看一遍,惊奇地发现他的语言仓库里还储存着“痛苦”、“痛苦的样子”这些陌生的词汇。因为以前从来没听他说过“痛苦”这个词。
这些平时不用的词语,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收藏在他的心里。他创作完钢琴小曲起名时,一些词汇会突然浮现在脑子里。例如《悲哀》这首曲子。在此之前,他甚至从来没有用过“悲哀的”这个形容词的变化形态。但是有一天,他在放在钢琴前面的乐谱上工整地写上“悲哀”这个曲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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