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萨宁躺着睡觉时所想的;但是第二天,当玛丽娅-尼珂拉耶芙娜不耐烦地用马鞭的珊瑚把手敲他的房门,当他看见她出现在自己房间的门坎上的时候——她手挽深蓝色骑服的后拖襟,流成辫子的卷发上戴着一顶男式小帽,脸戴垂到肩膀的面纱,嘴角上、眼睛里、整个脸部都露出挑战似的微笑——这个时候他所想到的是什么,对此历史却是保持缄默的。
“怎么,准备好了吗?”响起一个愉快的声音。
萨宁扣上礼服的扣子,默默地拿起帽子。玛丽娅-尼珂拉耶芙娜拿明亮的眼睛看他一眼,点了点头,便飞快地跑下楼梯。萨宁跑在后面跟着她。
马匹已经站在台阶前的街道上。一共有三匹:一匹纯种母马,黄里透红,长着一副龇牙咧嘴的干瘪嘴脸,一双黑眼睛鼓鼓的,就像铜铃子,四只像鹿脚一样的蹄子,一身精肉看起来挺壮实,是一匹漂亮的红鬃烈马——那是玛丽娅-尼珂拉耶芙娜骑的;另一匹公马,强壮、魁伟、有点实敦敦的,浑身乌黑,并无一点杂色——是萨宁骑的;第三匹是跟班骑的。玛丽娅-尼珂拉耶芙娜敏捷地跨上自己的马……它颠起四个蹄子打转转,翘起尾巴,把屁股拱得高高的,但是玛丽娅-尼珂拉耶芙娜(真是一个了不起的骑手!)就地把它制服了:还得和波洛索夫告别,他正出现在阳台上,戴着终年不换的菲斯卡帽子,敞开了睡衣的胸襟,从那里挥动麻纱手帕,然而毫无笑容,倒不如说是愁眉不展的。萨宁也上了马;玛丽娅-尼珂拉耶芙娜扬起马鞭向波洛索夫致意,然后往低下头的光溜溜的马颈项里抽了一下:它前蹄一踮人立而起,向前一跃,开始平稳地小跑起来,抖动着浑身的筋肉,收拢了马嚼子空咬着,打起阵阵响鼻。萨宁从后头骑马赶上来,望着玛丽娅-尼珂拉耶芙娜;她那纤细、柔软、束得紧紧而得体的腰身伶俐而匀称地摆动着。她回过头来,使眼色催促他走近前来。他赶上来和她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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