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这样在木制圈手椅里坐了一整夜,怒火满腔而又冷若冰霜。她听不见这所房子里装了衬垫的门后边别人的活动,听不见酣睡的人们匀称的呼吸,听不见情侣的亲热的卿卿我我,听不见病人的痛苦呻吟,听不见失眠者在屋里焦灼地来回踱步,也听不见在上了锁的玻璃门外面,晨风已在酣睡的房子周围飒飒吹起。她感觉到的惟有她自己,只感到她此时孤身一人坐在这间屋子、这座房子、这个宇宙之中,感到自己只是一块瑟瑟抖动的肉,像一根截断了的手指,虽然余热犹存,但已经没有一点知觉,没有丝毫力气了。这是一种残酷的、凌迟处死式的慢性死亡,全身筋肉一块一块地冻僵,细胞组织一点一点地冻死。她直挺挺地坐着,似乎在那里细听封-博伦这颗尚在突突跳动的、滚烫的心什么时候才最终停止在她胸中撞击。早晨来临了,她觉得好像过了一千年。走廊里侍者的清扫之声已清晰可闻,楼下的园子里,园丁在铲平碎石:人世间的一天,无法逃避的一天又开始了,一切都结束了,该上路了。现在非做不可的事是收拾行装,离开此地,做另一个女人,即克莱因赖芙林镇的邮务助理霍夫莱纳,忘掉这个与这失去的琼楼玉宇、山珍海味、绫罗绸缎同呼吸共命运的贵族小姐。
站起身时,克丽丝蒂娜这才感到四肢僵硬,浑身瘫软,头重脚轻:走到衣柜去的四步路,简直就是从一大洲到另一大洲的长途跋涉。她那已经僵死的手腕没有一点气力,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柜门打开。一看里面,不觉吓了一跳:她穿着来到这里的那条克莱因赖芙林裙子和那件可恨的衬衣,像被绞死的人一样幢幢摇曳着,颜色惨白-人;当她用手指把裙子轻轻从衣架上提起来时,不禁一阵恶心,毛骨悚然,好像摸到了什么腐烂的东西:现在她又得钻回这已经死去的霍夫莱纳的躯壳里去!可是有什么法子呢?她匆匆脱掉晚礼服,它像绢纸般轻巧地从她的腰间滑落下去,然后,她一件一件地把其他衣物摆到一边,这里有换洗内衣、卫生衫、珍珠项链等十几件、二十件她新近得到的绝美之物。只有姨妈讲明送她的那件留下了,连同自己的东西只有一小包,轻轻易易地就塞进了寒酸的小藤箱,很快行装就整理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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