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县中念书时,他比我高一级,自然也早一年毕业、回乡。我那时已经影影绰绰听到过他在恋爱的传闻,传闻中的那个女生,是一位细高挑个儿的圆脸姑娘,有一双不大却柔情脉脉的眼睛。当我毕业回乡之后,第一次到他家里去拜访他的时候,他的新媳妇秀花,已经坐在小厦屋的土炕上给他缝衣做鞋了。据我所知,他的那位细高挑个儿的女朋友,毕业后考上医学院了。他是个农民,这之间的差别有多远,我是完全可以体味得到的,所以从来也没有问过他,也许我听到的传闻不过是捕风捉影。既然这个细高挑个儿的医学院学生已经使农家女子感到了威胁,而且使我的朋友惠畅陷入苦恼,我就有责任尤其有兴趣问问究竟。我直言不讳:“是医学院杨琴茹来信了吗?”
“是她来了一封信,惹起了内乱。”惠畅也直言不讳地承认,“杨琴茹现在是大学生,我一个老农民怎能般配!这个蠢婆娘尽瞎猜!”
“也许你和杨琴茹有不检点的行为,给秀花察觉了?”
“没有啊……唔!我结婚后的第三天,她来了,气色不好。秀花看出一点意思……”
“也许你心里还忘不了杨,对秀花热情不足,她敏感了!”我继续胡诌我从外国小说中看到的关于女人的议论,运用到惠畅的爱情矛盾中来,“人家说,女人对男人的敏感,并不受文化程度的限制,你可甭把秀花当傻瓜……”
“这话很有道理!”惠畅说,“秀花虽然文化低,心眼可不少……”
乡村上路贴着南源坡根向西伸展,河川里是即将成熟的包谷和谷子,叶子开始衰败了,好些田块里的包谷,棒子刚泛黄,饥馑的社员已经等不及熟透而提早掰掉了,留下空空的青秆还栽在地里。棉花的叶子紫红乌青,斑斑驳驳,田野里呈现出晚秋时节一片纷杂斑瓓的色彩。乡村土路上不通汽车,来往着推车挑担的农民或小贩,我和惠畅走着,长途步行的寂寞,完全被他动人的爱情的自白排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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