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在《花山》作一名小说编辑。那时保定地区文联的文学刊物叫《花山》。
我一直觉得《花山》这名字响亮又灿烂,但编辑部所在的小楼却是陈旧的。一层不断的更换着单位,从机关到商店;二层属于我们。脚下的红松地板在新起的建筑中虽不多见,但因为年久失修,有些地方开始松动。就像老年人那些松动的挤不紧的牙。
楼房临街,盛夏时那些卖冰棍卖西瓜的叫卖声悠悠地飘进窗子,仿佛紧凑着你的耳朵引诱。看稿看累了,我们就下楼买回西瓜大家分吃,分吃西瓜的情景使小小的编辑部充满着一种热闹的人情味儿。西瓜就在办公桌上切开,汁液在桌面上流淌,却不曾染上那一摞摞待发或者待退的稿件。待发、待退我们一样珍惜。
也许我说小小的编辑部并非过分:几间办公室同时也是家在外地的编辑的单身宿舍,短短的走廊里不得不起火做饭。于是家庭气味和办公气味混合在一个有限的空间:存放稿件的柜子里就有了本地特产甜面酱;单人床下边就有了当年的新小米。我的一位同事就在办公室结婚生子,于是婴儿的尿布如万国旗一样悬在了迎门。居住条件的窘迫造成了这一切,而这一切就显得离过日子太近,离过日子太近就仿佛离文学太远。也许你说日子和文学不能以远近而论,这简直是一种俗气,一个编辑部首先需要神秘和庄严。但不知为什么引起我思念的反倒是这种种的“俗气”。我想人是不可能免俗的,每个人都得有自己的一份日子。谁能有理由去责怪我的同事们那份日子?何况真正的文学也并非那样的远离人间烟火。你敢说哪篇巨著形成时,作者的桌面上准没有油盐酱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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