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当润生坐在自己的罗网前,吃着母亲让人捎来的贴晌饭的时候,脑子里还萦绕着昨日晚夕在管理站与晓兰见面时的情景。他意识到他和晓兰的关系变得复杂化了,虽然还没有更充足的证据和事实,仅仅是一种预感吧!她和他好,他也喜欢她。她亲了他一下,又给他唱那动情的歌儿,他喜欢她开朗的性格,漂亮的模样;他们俩就好上了。事情简简单单,恋爱不就是这样简单:你有情我有意嘛!哪儿又夹挤进来那位戴眼镜的大学生派头的小伙子呢?是他们的关系确实已经变得复杂化了呢?还是自己太敏感,甚至心胸狭窄,把问题看得复杂化了呢?
不管怎样,从昨晚到现在,过多的思虑,已经使他脑子隐隐作疼了。他向来心里不搁事,考试分数差了点,别人愁得晚上失眠,他照样打呼噜;篮球比赛失利,战友们垂头丧气,他依然哼着小曲儿。世界上尚没有能使他发愁,或者愁得睡不着党的事。现在,自他有记忆以来,昨天晚上是第一次失眠,十八岁的哥哥睡不着觉,脑子里粘粘糊糊,分不清眉目,一直睁眼到天明,扛着铁锨下河滩来了。
他四肢酸软,施展不开,心胸郁闷,馍馍嚼在嘴里,像嚼着一团泥巴,没有香味。他觉得自己的简单的脑袋,盛不下这么多复杂的事情……这当儿,两辆汽车从河湾里开过来了。沙滩上,正在吃贴晌的人,丢下筷子和茶壶,跃起身来,纷纷朝汽车开来的方向追去。他懒洋洋地坐着没动,又低头想着自己的心事。
两辆汽车拐进沙滩,戛然停住,司机甩开层层包围纠缠的庄稼人,站在石头堆子上,扯开嗓门呼叫一声曹润生,又呼叫一声曹长才。未等润生动静,长才大叔已经笑着,摇着细长的胳膊,歪扭着挑担推车累得变形的罗圈腿,奔上前去,把司机领下来了。润生心头忽然轻松了,晓兰尊重他的请求,如期调拨来汽车,自己大约是……确实是太敏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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