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秧宝宝终于来到人民医院跟前。她仰着脑袋看上去,这幢马赛克贴面的高楼,在太阳下锐利地反射着光芒。白色铝合金的窗框,一行行排列着,有无数行。陆国慎就在其中一个格子里。秧宝宝的目光又回到楼底,金属的伸缩门拉起一半,人和车频繁进出着。因为院子是阔大的,所以并不显得拥塞。门口的保安查询也不严格,只是静静地站着。秧宝宝却收住了脚。
她这时才发现,她还没有和陆国慎说话呢!自从不理睬陆国慎以来,她再没有和陆国慎说话。最后那天,陆国慎同她告别,她都没有回答。现在,她看见陆国慎,怎么开口说第一句话呢?向她讨饶吗?秧宝宝不干的。人们从人民医院的大门进来出去,多是带着满脸的心事,根本不会注意太阳地儿里,有一个小孩子流着汗苦恼。这座新医院真是大啊!就更显得这小孩子小了。她穿着白色镶粉红荷叶边的连衣裙,本来新裙子,可却有点嫌短了,伸出细长黝黑的手臂和腿。皮凉鞋的一个搭扣断了,用一只别针代替钩着。头发扎起,编紧,像棒槌粗粗的一根,颈后的碎发被汗粘住了。她的手指间也是粘着,是方才青苹果滴下的糖水。由于青苹果里大量的糖精和香精,吃了反而口渴,嘴唇上都起了焦皮。她怀里抱了一鞋盒,上面顶了一顶花布帽当阳伞,对着伸缩栅栏门里的大楼,蹙着眉,被太阳晒得眯缝了眼。望出去,满目的白亮光芒。
太阳又往中间移了移,所有的影子都往里收了收。往来的人略微稀疏了些。蝉,“哗啷”一下齐鸣起来,顿时盖满了院子。张眼看去,路边,院里的那些树的枝叶间,亮晃晃一闪闪的,好像都是蝉开合着的翅翼。秧宝宝向大门边挪着脚步,门口几乎没有人进出了,保安也进门房里吃饭了。走进大门,穿过空阔平坦的院子,走上大理石台阶,那一排玻璃门,推开,陆国慎就在里面了。然而,到底,她们还没有说话呢!最后,秧宝宝把鞋盒子交给了门口的保安,两上中间年纪稍大,因而也显得牢靠一些的那个。她在盒盖上写了几个字:妇产科,陆国慎。那保安问了句:为什么不进去?就在三楼。秧宝宝没有回答,转过身,快步走开去。蝉鸣一直跟在她的背后,转眼间,遍地都是蝉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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