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饼方的?想不通。也想不通怎么就比我们曾经那些圆的贵。付钱时,手指头乱了。
一只方月饼值我一小时的活儿。活儿不怎么幸福:柜台上十几罐菜一块腾着近百度的汽,我这被清蒸的脸必须笑个稀烂,见人见鬼都问:“我能帮助你吗?”
不会说英文,这句话也得说顺溜,才能在这家中国外餐店找上活儿。不过这话常被我说成:“你能帮助我吗?”有回让老板听去了,扣了我一小时工钱。一只方月饼没了。
说好在我住处聚。合住的美国女友玛雅一般午夜前从不归宿。我的屋有晾台,可以“举头望明月”。下午太阳还在,我就把晾台收拾出来了。原先大半面积堆着玛雅大大小小十几个纸盒,里面装着从童年情人卡到非洲椰子壳等什锦垃圾。我感慨:晾台真像个垃圾场啊。她壮实的大脸蛋一唬:“你怎么能说我的感情是垃圾呢?”后来我多次请她把她的“感情”哪怕叠叠整齐,别让我一上晾台就像工兵探地雷。她总说:“我会的,下个周末。”半年住下来,她的周末一般花在睡觉上。睡累了,起来歇歇,再睡。
五点的样子,范舟说他不来了。女朋友跟老板抬几句杠,回家来后悔,正跟范舟闹大别扭。心想还是我的老板好,不讲理也是客客气气地不讲理。这下酒没了下落。范舟这一对有很动人的优点:连手纸都是从办公室厕所一截一截撕了拿回家,说声朋友聚,他俩从来都带酒。酒稍体面些就贵得人头晕。我倒不遗憾两瓶酒,只是这最热闹的俩人不来,大家会多些时间“低头思故乡”。
摆开小折叠桌,中央插了一大蓬紫百合。花一点不鲜,玛雅从她上班的超级市场隔三差五地带回这类“老花”。月光下,花多老都是花。午夜前我得把花搁回原处。玛雅的东西一般碰碰就会碰出后果来。她订的报搁在餐桌上,有回我闲,翻了翻。她很快问我:“下月订报费,你分担一半怎么样?”我说好啊。但那个“好啊!”是甩出去的。同时想,她那么公道,你不快活在哪里?她生日你送她两只象牙球耳坠又不是储蓄,养得出利息,容你慢慢往回支。又一回她带回只小猫咪,我没比她少抱。她给了我一张账单,上面的八十元是猫打预防针和健康检查的费用。这钱我绝对赖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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