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虽然还没有升起,但天已透亮了。驴车又过了一座水泥预制板的小桥,就上了通往魏家桥的大道。东边的沙坡,被阴森的树林所遮掩,现在还没有绚丽的霞光,阴森的林木上方是一片迷蒙的、灰白色的薄雾。这条朝东的大道紧挨着灵渠,和渠堤平行。渠上植的柳树和灵渠一样古老,有人说它们是某人某年某月栽的,有人说不是,总之,它们和岸边的水车、和它们脚下的水渠都有一段不可追溯的历史。现在,它们弯着腰、驼着背,把长长的柔软的柳丝垂在行人的头上,仿佛以恬静淡泊的姿态在观察不断变迁的人世。
路上,还阒无人迹。厚厚的尘土上洒着晓露的湿润,只有一群群早起的喜鹊在上面尾巴一翘一翘地跳跃,在湿润的尘土上留下它们杂乱的爪迹。原来,大道上哩哩啦啦地摆着一串串牲口粪:有驴粪,也有马粪;有的摔裂成几瓣,黑褐色的外皮下露出新鲜的暗绿色的草渣,有的还很完整,蒙着一层油彩似的光泽。不在昨天夜里,就在今天凌晨,准是有牲口贩子从河东贩来了牲口。
渠和土路的两边,在渐渐开朗、渐渐高去的天底下,展开着一片绿油油的美丽得像清晨的梦一般的田野。这一带,他当然非常熟悉。原先,这里是一片沼泽,水中芜生着蒲草、水韭和芦苇,湿地上长满“爬地虎”和三棱草。开春,一对对灰白的水鹬就“呷呷”地飞来,在水面上翻上冲下。入夏,灼热的阳光把沼泽的水晒得跟鼻涕一样,到处浮着一层墨绿色的碱苔。蚊子、小咬和牛虻,成群结队从这里飞起,随风散向四面八方。而现在,这块本来放牲口的都不来的地方,已变成一档档往河边排列开去的条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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