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金童被拘押在鸡场办公室里接受审讯。他的赤裸的双腿浸泡在雨水中。房檐下流水如瀑,院子里雨箭横飞,房顶上一片轰鸣。从他与龙青萍交欢那一刻起,大雨一直倾泻,偶尔减弱一会儿,但随之而来的是更猛烈的倾泻。
房间里积水已有半米多深,场部保卫科长身着黑雨衣,蹲在一把椅子上。审讯已经持续了两天两夜,案情却毫无进展。他一支接着一支吸烟,水面上漂浮着一片泡胀了的烟头,屋子里弥漫着烟焦油的气味。他揉揉熬得通红的眼睛,疲倦地打了一个哈欠。受到他的传染,负责记录的保卫干事也打了一个哈欠。保卫科长从水汪汪的桌子上,拖过泡胀的记录本,看着本子上那几十个洇透了的大字。他揪住上官金童的耳朵,凶狠地逼问:“说,是不是你强奸后又杀了她?”上官金童咧着嘴,有声无泪地哭着,重复着那句话:“我没杀她,也没强奸她……”
保卫科长心烦意乱地说:“你不说也不要紧,待会儿县公安局的法医带着狼狗就要来了,你现在说了,还可以算做投案自首。”
“我没杀她,也没强奸她……”上官金童困倦地重复着。
保卫科长摸出一个烟盒,捏扁,扔到水里。他擦着眼上的眵,对保卫干事说:“小孙,再去场部要个电话给县公安局,让他们快来。”他抽搐着鼻翼,说:“我闻到尸臭味了,他们再不来,什么也检不出来了。”
保卫干事说:“科长,您熬糊涂了吧?前天电话就不通了,这么大的雨水,那些木头线杆,早就冲断了。”
“他妈的,”保卫科长跳下椅子,掀起雨衣帽子,趟着浑浊的雨水,走到办公室门口,试探着往外抻头。房檐的雨帘响亮地打击着他的明亮的脊背。他跑到上官金童和龙场长的风流场那儿,推开门进去。院子里,清水与浊水交错着流淌,几只死鸡,在水面上漂着,几只活着的鸡,蹲在墙边的砖垛上,紧缩着脖子,流着鼻涕、痛苦地唧唧着。上官金童头痛欲裂,牙齿不住地碰撞。他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活动着龙场长赤裸裸的身体。他凭着一时的冲动与她的尚未完全死去的身体交合之后,便陷在深深的悔恨中,对这个女人,他现在充满了仇恨和厌恶。他想努力摆脱她,但她就像当年的娜塔莎一样,牢牢地粘在他的意识里。不同的是,娜塔莎是个美好的倩影,龙场长却是个丑恶的鬼影。他从被人们拖到这里那一刻起,就打定主意隐瞒那最后的不光彩的细节。我没强奸她,也没杀她,是她逼着我,我不行,她就开枪自杀。这就是他在这熬鹰般的突击审讯中的全部口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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