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贝牛和大儿子大治在给牲口铡草。父亲擩,儿子铡。西贝牛坐在一个谷草个子上,脚上绑着护腿,胳膊上带着套袖。他双手掐住草个子,一下一下节奏分明地把草往铡刀底下擩。大治随着西贝牛的节奏,把铡刀一下一下的掀起,又一下一下的往下摁。他的胳膊一奓一奓,身上的短袄一掀一掀。远看去,使人觉得他的肩膀跟耸,头很小。大治的铡刀摁下去,金黄的草节从铡刀一侧飞起来,草节落在西贝牛的脚下,也溅在西贝牛的头上和肩上。有时他的眼皮上鼻子上都沾着草节,像灶前贴的灶王爷。
铡草是个不紧不慢的悠闲事,刀切干草的嚓嚓声,会使切草的人兴奋不已,还会使一个家庭显得安谧、富足和稳定。嚓、嚓、嚓……牲口吃着拌着煮料的草节,心满意足,也和主人友好相处如家人。
西贝牛的二儿子小治扛着空枪走进门来,他是在县城集上卖了兔子回家的。小治把空枪斜靠在门框上,然后坐在门槛上打火镰吸烟,他那双有点斜视的眼,像看天又像看父亲和哥哥铡草。西贝牛和大治似乎谁也不曾理会小治的出现,他们习惯了小治的扛枪出门进门。他们铡草,小治打火镰抽烟,铡草和打火镰的节奏相近,有点不谋而合。西贝牛擩完一个草个子,小治抽完一袋烟;西贝牛又擩完一个草个子,小治又抽完一袋烟。趁铡刀歇息的空隙,西贝牛发现了小治,小治也终于说话了。
“集上的人有说法。”小治没头没脑地说。
“有什么说法?”西贝牛问小治,脸上带出少有的警惕。大治也拍打着身上的草节,静听着。
“咱家的事哩。”小治说,说完朝小北屋看看,小北屋住着他的侄女梅阁。小治的眼光躲开梅阁的窗户,警觉地暗室父亲和哥哥进他的屋里说话,说完他先从门槛上站起来进了屋。西贝牛从铡刀旁边站起来跟进去,大治也放下铡刀跟在后面。大治不找坐物,只拿身子倚住门框,他那高大的身躯挡住光线,使屋里显得很黑、很严实,这正适合父子三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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