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秋厚着脸皮,把实在的情形,都对他伯母说了,料着也无非受一顿申诉,所以也就静静地站在屋子里,并不离开。不想就在这个时候,听到院子外一阵杂乱的步履声,和那苍老的咳嗽声,分明是伯父仲圃回家来了,立刻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因为彼此见着了,是没有回旋之余地的。那杨氏好像是猜透了他的心事,带着微
笑向他摇摇头,那意思表示不要紧的样子。果然,仲圃满脸笑容进来了。他摆着头道:“今天在陶观察公馆里,是诗酒琴棋样样俱备,陶观察真是个风雅人物。我今天算是当场出色了一次,凌子平兄授我两子,他输了六着,这是特出的事。陶观察在旁边观场,一步都没有离开,总算关心极了。他说,我的棋大有进步,约了我明天到他公馆里去对对子。这面子不小,将来去得熟了,那照应就太多了。陶观察南北两京,都有很宽的路子,抚院里是必定要提拔他的。”仲圃进得房门来,这一篇大套说话,简直不理会到屋子里有侄子在这里,至于小秋的脸色如何,自然是更不注意。杨氏听到丈夫在如此说,立刻放下水烟袋站起来,笑道:“那个凌子平不是围棋国手吗?你赢了他的棋,这可是一个面子。陶道台坐在你们旁边看棋都没有离开吗?”仲圃道:“是的,我也想不到的事,一个人在外面应酬,总是个缘字,有了缘,什么事都好办。哦!小秋也在屋子里。太太,你不该常找了孩子谈天,你让他多看点书,不久,他要去考陆军学堂了。”杨氏向小秋看了一眼,见他脸色红红的,便微笑道:“如今考学堂,全靠走路子,你给他多写两封八行,这事也就行了。”仲圃道:“虽然那样说,但是总要到考场里应个景儿。卷子好,自然说话更容易。若是交了白卷子,终不能请学堂里教习给他代作一篇。”杨氏和仲圃说话,可是不住的向小秋身上打量着。见他垂手站在桌子角落里,有时伸出左脚,有时伸出右脚,简直是全身都不得劲。便向他道:“你出去吧,听你伯父的话,好好念书就是了,什么事,我都会替你安排的,比你娘还准操心些呢。”小秋向伯母脸上,也是打量着,不曾移动脚。杨氏笑道:“去吧。伯父在这里你是怪拘束的。”小秋这就只好慢吞吞地走了出来。当天在书房里看了几小时的书,伯父并没有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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