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风阴凉阴凉的,穿过竹窗帘进来。女仆领我进浴室,浴缸放在屋中央,有个低矮的土瓦罐,粉红的荷花飘浮在水面,鲜嫩清香。她放好热水,点上蜡烛熄掉电灯,人却不离开。一问,原来是在等我脱衣服。她一件件接着我的衣服,三件套的旁遮比,乳罩内裤。当着生人,虽然是女人,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挽好头发,我跨入浴缸。她静静地走过来,跪在地上给我抹香油,像服侍一个公主。
房间里熏了奇香,沁人心肺。我躺在宽大整洁的床上,被单薄薄的,非常柔软。这一夜我睡得舒服恬静,没有用安眠药,简直是个奇迹。
接近天亮,我发现房门被推开,我半撑起身,我居然没有穿内衣。只有在家里,我才穿睡衣。旅行在外,我一般都要弄件T恤衫什么的穿上。可是我竟赤裸着睡觉,是绝不会有的事。我想是因为这一天奔波累了;但是也有可能是被香料熏晕,那香气具有催眠力,可以越过大片空荡荡的草地,带我到漆黑的树上,如同杜鹃,做个安全的巢。我没来得及穿睡衣,就堕入梦境。
“你在看什么?”声音来自我身后。
我赶紧盖上被单,吃惊地说:“你怎么在这儿?阿难。”我做梦都想见到他,没有料到如此出乎意料之外。
他笑了,笑得很大声。“我知道你才是这样正眼不瞧人,你的骄傲,天下闻名。”他坐在床边,他的脸我很熟悉,只是声音不太像。与一个人太近了,就觉得失真。
我说,“想不到我们这样见面。”
“是想不到。你比你的书上的照片动人得多,也年轻得多。”他拿起我的手,“你的手也长得很美。”突然他停止说话,脸转过去。我抓紧他的手,将脸靠在上面,我真怕他走掉。好奇怪,我对他而言,任何时候都算是一个陌生人。苏菲不会这么认为,因为我还是一个女人。想想,一个总具有新鲜感的女人,对一位身处异国他乡某个舒适房间的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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