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全陪着皇帝往慈宁宫去,太皇太后才歇了午觉起来。祖孙三人用过点心,又说了好一阵子的话,福全方才跪安,皇帝也起身欲告退,太皇太后忽道:你慢些走,我有话问你。皇帝微微一怔,应个是,太皇太后却略一示意,暖阁内的太监宫女皆垂手退了下去,连崔邦吉亦退出去,苏茉尔随手就关上了门,依旧回转来侍立太皇太后身后。
暖阁里本有着向南一溜大玻璃窗子,极是透亮豁畅,太皇太后坐在炕上,那明亮的光线将映着头上点翠半钿,珠珞都在那光里透着润泽的亮光。太皇太后凝视着他,那目光令皇帝转开脸去,不知为何心里不安起来。
太皇太后却问:今儿下午的进讲,讲了什么书?皇帝答:今儿张英讲的《尚书》。太皇太后道:你五岁进学,皇祖母这几个孙儿里头,你念书是最上心的。后来上书房的师傅教《大学》,你每日一字不落将生课默写出来,皇祖母欢喜极了,择其精要,让你每日必诵,你可还记得?
皇帝见她目光炯炯,紧紧盯住自己,不得不答:孙儿还记得。
太皇太后又是一笑,道:那就说给皇祖母听听。
皇帝嘴角微微一沉,旋即抬起头来,缓缓道:有国者不可以不慎,辟则为天下翏矣。太皇太后问:还有呢?
道得众则得国,失众则失国。皇帝的声音平和,听不出任何涟漪: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
太皇太后点一点头:难为你还记得有国者不可以不慎,你今儿这般行事,传出去宗室会怎么想?群臣会怎么想?言官会怎么想?你为什么不干脆扼死了那纳兰性德,我待要看你怎么向天下人交待!语气陡然森冷:堂堂大清的天子,跟臣子争风吃醋,竟然到动手相搏,你八岁践祚,十九年来险风恶浪,皇祖母瞧着你一一挺过来,到了今天,你竟然这样自暴自弃。轻轻的摇一摇头:玄烨,皇祖母这些年来苦口婆心,你都忘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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