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更时分。
开元寺的左边,管弦之声不绝如缕,与寺中的木鱼声相应和。木鱼声儿被掩没,因为管弦声太多太杂了。花街柳巷,入夜反而更见热闹。
两个富商大贸、一个贵介公子装束的三人行,走过一排珠帘低垂的绣户门庭,于鸟声燕语,打情骂俏的喧杂声中,重进一家标示着“汉宫春”三字,一字一个红灯笼的校书院(妓院)内。龟奴是先敬罗衣后敬人,一见财神上门,立即扯开大喉咙大叫:“贵客到!”
一面满面诌笑,低头哈腰,轻声巴结:“三位大爷真有眼力,知道本院有最好的姑娘,暗暗,长安十三河,本院就几乎……占了一半春色,清清。”三人昂首阔步,进入垂花门,穿珠帘,直入花厅。
鸨母亲自一路迎进,一团胖肉,笑得眼成细缝:一头珠翠满面脂粉,俏环流水般端上香茗、细点,那份殷勤,难怪公子忘归,少爷荡产。扮成贵介公子的小圣手赵冠,借以抽掩唾之势,向扮作大贵的葛品扬直摇头,直伸舌头。
葛品扬捺住心跳,他一向扮什么像什么,但扮嫖客还是生平第一次,实在不习惯,举止无法自然。只有妙手空空儿罗集,倒像此中三折其肽的老行尊,他腰中有的是黄金,充起阔来十分顺手。老鸨已一迭连声地吩咐:“上席,唱名,伺候贵客。”
赵冠暗忖:难道不怕碰到外强中干的霸王白吃客?隔行如隔山,他未注意罗集在不露痕迹的娴熟手法下,已先给了鸨母一个大元宝。并在每一个穿梭般端茶送茶点的俏环授受间,各给一个银裸子。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两片门开只为财的妓院里,哪一个不见钱眼开?哪一个不得钱拍马?这种挥金如土,好处均沾的豪客,最受妓院欢迎,皆大欢喜之下,岂有不格外巴结财神爷之理?妙手空空儿悻人悻出,大模大样,一副章台走马、楚馆称尊、秦楼买笑的神态,掌中把玩着一对龙眼大的明珠,把鸨母以下的眼光都耀得发花,只差不好伸手笑纳。只见流苏飘处,莺燕穿帘,一个接一个的女校书(妓女)袅袅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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