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已晚,舟人相继鸣嘟归家,门牖灯火明灭,正是掌灯时分。
燕微生踽踽而行,耳中仿佛犹在传来那段歌词:
东南风起打斜来,
好朵鲜花叶上开。
后生娘子,子个,没人要哟,
嘻!是多少柔情哭里来!
乌啊!乌啊!乌!
燕微生喃喃唱道:“后生娘子,子个,没人要哟,嘻!是多少柔情哭里来!”
他渐行渐远,越走越是荒僻,周围树木幽栖,密叶遮星,隐约可见残屋微火,在不远处。
那所小屋就是船夫的住所。船夫无钱在城内买地,遂在靠郊之处,私自手筑了这所破屋。一名五十多岁的独身汉住在狭窄一屋,不问可知,屋内有一阵难以言喻的恶臭,燕微生每日交完船租之后,宁愿在附近荒山歇夜,也不愿逗留在他的破屋多一会儿。
燕微生心内忐忑:“我丢了洪老汉的船,待会见着他时该当如何解释?”捏一捏怀内的二十两银子,却是先前一川子给他的,心内苦笑:“我打算赔给洪老汉的船钱,居然是从一川子手上得回来的。世事正是如此难料!”
照他的性格,明知一川子残暴不仁,纵是宁死也不会花掉一川子一分一毫。可是洪老汉靠船过活,此番船丢了,生活岂非无着?思前想后,自己的骨气,可不能凌驾于别人的饭碗之上,终于决定还是拿那二十两来赔给洪老汉,心道:“那小舟因一川子而失,这二十两银子,便算是一川子赔给洪老汉的便是了。”想到这里,心安理得。
他这十天来赚到的二两多银子,放在包袱之内,早就在遇溺之时,失落在水底了。
燕微生快步而走,只听得屋内水声淙淙,心下奇怪:“洪老汉也会洗澡?没可能的,以他身体的恶臭嗅来,至少也有半年没沾过半滴水,三月三日的,上元节沐河浴老早就过了,老汉又焉会破例一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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