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立嗣之事已平,独孤信却发觉:黑獭那一双幽碧无底的眼睛,自立嗣之后越发显得深邃游弋了……
立嗣之争,暴露了自己在朝廷中一呼百应的实力,天性狡黠多疑的黑獭,哪里就会轻易放松了对自己的监视?
一切只是刚刚开始罢了。
而此时朝廷中的形势也越发微妙了——黑獭常常会因一些琐碎之事,便与当今年轻的大魏皇帝元廓公然翻脸。
黑獭以往从未公然如此,这里面大有含义……
今天早朝,太师为了一件小事,竟与陛下当众争吵起来。陛下刚分辩了两句,宇文泰便骤然变色,丢下满朝文武,独自拂袖而去了。
独孤信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思量:这位匡靖国辅的脾气,如今真是越来越大了。
众位大臣见太师愤然离去,一时也默默相随而去。
御座之上冕旒衮服的陛下显得孤零零的。
当人成了傀儡,御座和衮冕决不会给人增添多少威仪的。相反,倒成了一种累赘。
望着接踵离去的众位大臣,脸色苍白的大魏皇帝兀自坐在冷冷清清的朝堂上,又是叹气,又是垂泪。
独孤信和赵贵二人见众人纷纷离去,相顾一盼,也欲起身告辞。
陛下望着独孤信和赵贵,可怜巴巴地问:“二位爱卿,你们,你们,也要离朕而去吗?”
陛下虽历朝事未久,毕竟皇室子孙,本能感到面前的这两位臣僚,还是与众有别的。
独孤信的眼睛一热,脸上却没有丝毫动容:“陛下有事尽管吩咐微臣。”
陛下想了想,叹了叹口气,又摇了摇头,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他心里明白,其实,打从二十年前自家祖父孝武帝率众从北齐一路仓皇出逃,自从投奔到宇文泰的领地那一天起,他们元氏帝祚的国运,早已呈现日落运衰的气数了。而且,往年,父皇和兄长们在位时,他们这些皇子皇孙私下聚议,什么事不明白?不过俱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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